
或許是這裏太安靜了,又或許是因為她的手機聽筒音量開太大了。
周薇的聲音清晰地從話筒裏傳出來,包括那句,孤男寡女深山老林。
蘇念趕緊捂住話筒壓低聲音:“薇薇你小聲點!我沒事!就是扭了一下!而且......”
話沒說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直接拿走了她的手機。
蘇念整個人都石化了。
沈大佬想幹嘛?
沈墨拿著她的手機,聲音冷靜無波:“你好,我是沈墨。”
電話那頭的周薇像是被瞬間掐住脖子,聲音戛然而止,隻剩一片死寂的尷尬。
“蘇念腳踝扭傷,已經處理過,沒有什麼大礙了。我們現在在村裏進行勘察工作,信號不穩定,等這邊的勘察工作結束,我們就回去。”沈墨語氣公事公辦,“還有其他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周薇磕磕巴巴的聲音:“沒、沒了......沈、沈先生您好......那、那麻煩您照顧念念了......”
“嗯。”沈墨應了一聲,直接掛斷電話,把手機遞還給完全僵化的蘇念,淡淡道,“你朋友很關心你。”
蘇念接過手機,臉頰燙得能煎雞蛋,恨不得當場消失。她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對、對不起,老大,她就是瞎操心......”
“嗯。”沈墨又應了一聲,聽不出介意與否。
他重新靠回牆壁,閉上眼睛,似乎準備休息一會兒。
可蘇念卻再也無法平靜。
手機屏幕暗下去,堂屋裏隻剩雨聲和燈芯燃燒的劈啪輕響。
她偷偷瞟著身旁男人冷峻的側臉,腦子裏亂糟糟的。
剛才他接電話的樣子......好像也沒有生氣?
還有他之前遞過來的衣服、酒,還有那個可以依靠的短暫瞬間。
這個男人,似乎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冰冷不近人情?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沈墨忽然睜開眼睛,目光銳利地看向通往內室的那扇破門。
“怎麼了?”蘇念立刻緊張起來,也跟著看過去。
門外是漆黑一片的雨夜,什麼也看不見。
沈墨眉頭微蹙,側耳聆聽幾秒,聲音壓得極低:“好像有聲音。”
“聲音?”蘇念屏住呼吸,心臟又開始狂跳。
是風聲?
雨聲?
還是......別的什麼?
沈墨站起身,拿起手電,悄無聲息地走到破門邊,凝神向外望去。
蘇念緊張地看著他的背影,連腳踝的疼痛都忘了。
過了片刻,沈墨回過頭,臉色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凝重:“雨好像小了點。”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語氣裏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但剛才......我好像聽到有鈴鐺的聲音。”
“鈴鐺?”
蘇念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祭祀物品和詭異陶罐的恐怖想象再次湧入腦海。
在這荒無人煙、暴雨傾盆的深山廢村裏,怎麼可能有鈴鐺聲?
她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仔細聽。
外麵除了風聲雨聲,還是風聲雨聲,哪有什麼鈴鐺。
“是不是......聽錯了?”她聲音發緊。
沈墨站在門邊,又凝神聽了一會兒。
雨聲似乎真的小了一些,但那種若有似無的、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卻再也沒有出現。
“可能吧。”
他走回原位坐下,目光卻仍時不時掃向門外漆黑的雨夜,帶著一種獵豹般的警覺。
經這麼一嚇,蘇念那點殘存的睡意徹底跑光了。
她抱著膝蓋,眼睛瞪得老大,耳朵恨不得能豎到天花板上去,捕捉著外麵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
後半夜,雨終於漸漸停了。
小林和過來換班。
沈墨簡單交代了幾句,便靠著牆閉目養神。
他似乎很容易就進入了淺眠狀態,但蘇念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節微微繃著,並未完全放鬆。
蘇念卻毫無睡意,腳踝一陣陣抽痛,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地窖裏詭異的陶罐,一會兒是老人恐懼的臉,一會兒又是那疑似鈴鐺的聲音。
她拿出手機,發現信號又斷斷續續了。
她給周薇發了條報平安的短信,沒提鈴鐺和陶罐,隻說了雨停了,一切安好。
快到天亮時分,天色依舊陰沉,但總算能看清屋外的景象。
張哥也趕來和他們會合了。
沈墨準時睜開眼,眼神清明,看不出絲毫疲憊。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走到門口觀察天氣。
“小林,張哥,準備一下,一小時後開始外圍勘測。”他下達指令,聲音恢複了平時的冷靜果斷,“蘇念留在屋裏,整理昨晚的記錄,重點標注地窖發現點。”
“是,老大!”
蘇念一聽就急了:“老大,我的腳沒事了!我可以......”她試圖站起來證明,結果腳一沾地,鑽心的疼立刻讓她倒抽一口冷氣,差點摔回去。
沈墨回頭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沒什麼溫度,卻讓她瞬間閉了嘴。
“你的工作是協助,不是添亂。”他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搞清楚你現在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蘇念癟癟嘴,訕訕地坐了回去,心裏有點委屈,但又無法反駁。
畢竟這腿傷的還真不是時候,眼下這個時候也不是逞強的時候。
小林湊過來,遞給她一塊壓縮餅幹:“小蘇,你就聽老大的吧,這村子邪門得很,你腳不方便,出去再出點事更麻煩。乖乖看家啊!”
蘇念隻好接過餅幹,悶悶地應了一聲。
沈墨和小林、張哥很快收拾好必要的工具和設備,身影消失在晨霧彌漫的村道盡頭。
堂屋裏一下子隻剩下蘇念和那個一直縮在角落打盹的本地老人。
老人也醒了,哆哆嗦嗦地點燃一袋旱煙,渾濁的眼睛警惕地瞟著地窖那個破洞,嘴裏依舊念念有詞。
蘇念拿出筆記本和相機,開始整理昨晚的記錄。
她把地窖裏櫃子和陶罐的照片反複放大查看,越看越覺得那些紅色符文透著一種古老而詭異的美感。
她嘗試著在筆記本上臨摹那些符號,試圖找出一點規律。
“阿公,”她忍不住開口問那位老人,“您說的祭祀,是在祭祀誰啊,為什麼要用這些東西祭祀?”
老人吐出一口煙圈,他搖搖頭,用生硬的普通話夾雜著方言說:“不能講......講了要倒黴的嘞......那是老早老早以前的事了......”
“那後來呢?為什麼不祭了?”蘇念追問。
老人眼神閃爍,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猛地嘬了幾口煙:“後來......後來出過事......死過人......就不敢祭了......村子也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