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黃氏聞言，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胡說！你以為你真有那麼大的本事，父親若是沒有扶正我娘的意思，怎會將中匱大權全數交到我娘手裏？”沈雲月聽不得這話，當即大罵。

　　沈雲卿氣定神閑地看著這兩母女，心中暗笑不已。

　　自己上輩子是有多蠢，才看不清這兩人的真麵目，最後竟一步步落入陷阱，慘死在沈雲月的手上？

　　“若是我娘還在世，便是你，也得叫我娘一聲娘，至於黃姨娘，你則也該稱呼一聲姨娘。怎麼？姨娘沒教你這基本的綱常倫理？”沈雲卿淡淡道。

　　夜色中，沈雲卿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長衣，本就是秀眉靈眸，顧盼生輝的人兒，瞧著越發清冷。

　　夜露起了，帶著沁到人骨頭心子的寒意，也不知是夜冷，還是眼前的人冷。

　　“先前你命我三妹給你做下人，本就是你壞了綱常，便是綾兒吩咐你伏低做小也是該的。”

　　“誰叫你沒從主母肚子裏爬出來，如今還沒嫁去太子宮呢，便擺起了妃子的排場，一個側妃罷了，有什麼稀罕！”

　　話裏話外是不盡的嘲弄，說得黃氏母女二人臉一陣紅一陣白，煞是好看。

　　“姨娘得空了還是多教教二妹妹一些體統，免得日後叫人說了咱們沈府沒規矩去。還有，這個月我與妹妹的月錢怎麼還沒發下來？姨娘倒是個忙人，連這些都忘了。”

　　沈雲卿轉身要走，又轉過來提醒了一句，這才攙著沈雲綾一道回了清卿苑。

　　“娘，你看她是個什麼東西！”沈雲月回過神來，登時火冒三丈。

　　“回去再說。”黃氏麵如白槁，像是被誰抽走了魂魄似的，腳下竟有些發軟，用盡力氣吐出四個字便要往後倒去，全靠李嬤嬤手快，攙住了她。

　　“我要殺了她，娘，我一定要殺了她！”沈雲月像是沒聽見一般，越發咬牙切齒起來。

　　“小姐！姨娘說先回去。”李嬤嬤嚴肅道。

　　沈雲月向來怕她，如今見她麵有怒容，到底是縮了一下脖子，隨一行人回了憐月苑。

　　“我倒是不曉得，那個賤人生下的賤種，嘴上的本事這樣厲害。”靠在軟榻上飲了半杯香茶，黃氏這才緩過勁來，隻是臉色仍有些發灰。

　　方才沈雲卿站在夜色中的模樣，真是像極了她那個短命的母親，她險些要誤以為那女人從地底下爬上來索命了。

　　“娘，你要幫我，我要沈雲卿死！”沈雲月拉著黃氏的衣袖，恨道。

　　“放心，娘不會讓她好過，隻是眼下，咱們還要仰仗她的藥方子，否則，你這手好不了......”

　　黃氏愛憐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眸中閃過一絲陰狠。

　　十年前，她能讓那個女人死，十年後，她就能讓她的女兒死！

　　聽到自己還要繼續吃沈雲卿的藥，沈雲月頓時驚恐地搖起頭來：“不，娘，你明知道她在害我，月兒不要再痢瀉了。”

　　“月兒乖，你已經受了這許多的罪了，難道要前功盡棄嗎？有你父親保你，那小蹄子不敢不治好你，聽娘的，娘不會害你。”

　　黃氏耐心地哄著沈雲月。

　　沈雲月到底被驕縱慣了，稍有不如意便立時垮了臉：“娘，你是不是也想讓我死！”

　　“小姐慎言！夫人可從來沒害過你，切莫再說如此誅心之言。”一旁的李嬤嬤又沉著臉開口了。

　　她是黃氏從外頭帶進來的下人，十年前家鄉鬧蝗災，兒子老伴都餓死了，隻有她一個人逃出來。

　　幸得遇上黃氏，救了她一條命，從那時起，便忠心向著黃氏一人，包括當年得了黃氏的命令，對沈府的主母林青婉下毒......

　　如今看到全身心為了沈雲月的主子被這般誤會，她自是不能袖手旁觀。

　　這個小主子，可比另外那兩個蠢昧多了。

　　沈雲月不敢再說，起身負氣離去。

　　黃氏無奈地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李嬤嬤，去，給清卿苑那頭送月錢，順便去庫房裏拿兩根參。”

　　......

　　清卿苑。

　　“大姐，你真好，真厲害！”沈雲綾抱住沈雲卿的腰，撒嬌地誇道。

　　“我知道。”沈雲卿揚了揚眉，低頭淺笑。

　　隻是那笑卻未達眼底。

　　綾兒還小，對內宅鬥爭之事並不懂，她也不打算讓她懂，若她能一輩子保持單純，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醜惡肮臟的一麵，讓她來承擔便好。

　　方才那麼多突發事件，綾兒能隨即應變已經很好了，沈雲卿揉了揉她的腦袋。

　　兩人正說著，李嬤嬤便腆著老臉過來了，手裏還提著一隻禮盒。

　　“李嬤嬤？這麼晚了，可有要事？”沈雲卿見了來人，仍舊歪在軟塌上，隻微微揚了揚下巴。

　　潔淨白膩的雪腮便從發間露出半截，屋內搖曳的燭光襯得她一張小臉更是晶瑩剔透。便是向來挑剔的李嬤嬤，也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先的林大奶奶已是出塵絕世的美人，不想她誕下的這大女兒容貌尤甚於她，光是這牛乳般的雪膚。

　　在京城中便已經甩了一大半的貴女，巴掌大的臉上翹鼻紅唇，一雙烏瞳裏星光點點，未染上半分俗世的汙濁。

　　雖是少女的年紀，身段卻有了幾分玲瓏，玉頸裹在緊緊的半高領裏頭，隻露出半圈雪色肌膚，已經足夠活色生香，這便是天生的媚骨，媚而不俗，豔而不妖。

　　李嬤嬤心頭大駭，一隻狐狸精就在眼皮子底下養成了，他們竟無一人察覺！

　　此間，李嬤嬤倏然想到另一件事，此前太子前來提親，幸得沒遇上這大小姐，否則，以她的天姿絕色，隻怕早就勾去了太子的魂兒......

　　李嬤嬤不敢繼續想下去，忙躬了躬身道：“前些日子是咱們姨娘的疏忽，竟忘了兩位小姐的月錢，經大小姐提醒，忙命老奴親自送過來。”

　　“還有這兩根老參，是姨娘這些年攢下來的，怕是下人們汙了大小姐三小姐的補湯，所以從自己的賬上拿來送與兩位小姐，也算是替二小姐賠罪了。”

　　李嬤嬤是個人精，一張嘴皮子開開合合，就成了沈雲卿倒欠了黃氏的人情。

　　聞言，沈雲卿嗤笑了一聲。

　　李嬤嬤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