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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陽

第三十五章 搶救(三)

我推開人,走到周立雙跟前問:“便橋加固了?”

周立雙鎭靜地站起來,蠻認真地說:“梁素芬反映了有關便橋的情況以後,我立刻就把加固便橋的任務交給陳雷了。”

“啊?”我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左手握著黑楂楂的下巴。

周立雙又補充說:“我是盡我的力量辦了,沒有延誤時間。”

我一言不發,低下頭緊張地思量。他聽見站在他身邊的梁素芬,呼呼喘氣。

老工程師把膝蓋當桌子,在本本上計算什麼。他隻聽說“便橋加固了”,可沒有聽清便橋是誰加固的。眼不離本本,說:“我,你說把工人們從工地撤下來,我看可以緩一緩。便橋加固了,遲撤一兩天關係不大。工期緊哪,一個小時都不能誤。”

周立雙說:“早撤下來也好。”

梁素芬臉色發白,好像遇到十分怕人的事情。她搶前一步問:“為啥?”

周立雙說:“無論幹啥都要從最壞的角度去著想。這是常識。”

老工程師說:“橋加固了還怕什麼?”

我凝視著周立雙的眼睛。周立雙雖然樣子從容,但是低下頭,看自己手裏的紙煙。我感覺到一種隱隱糊糊的恐怖。他想,便橋加固了也罷,沒有加固也罷,反正水漲得快和橋麵齊了,要把情況弄清很不容易。但是又必須很快地把情況弄清,以便采取緊急措施。他把橋梁工程師傅以明和梁素芬叫到帳篷外邊。

年輕的工程師傅以明站在梁素芬身後。他清瘦而斯文;在抗美援朝當中入了黨。

梁素芬說:“班長,班長!我看便橋根本就沒有加固。這......這......這不是要把人活活急死?”

我說:“要沉著。充分掌握情況以後再作判斷。現在,你和小傅去調查這件事情,兩三個小時之內就要辦安。行嗎?好。去吧!”

梁素芬他們走後,我轉過身,鑽進帳篷。

開會的時間早到了,有幾個幹部還沒有來。我看看他周圍的人,隻見,有的人衣服透濕,像從河裏撈出來似的;有的人滿身是泥,像從泥塘裏鑽出來似的;有的人把火柴棒放在嘴裏嚼著,不斷地咽唾沫;有的人擺出一付聽天由命的樣子,仿佛是被撤職以後等待查辦。

有幾個坐在周立雙身邊的人,嘰裏咕嚕地議論了一陣,就一個接著一個說話了:“鐵道部、工程局都是吃寬枉的,他們會作決定,叫他們來幹吧!”

“怨天怨地,你們這都是扯淡!”

“當初作計劃的時候,把各種可能產生的困難,都再三再四地估量過,可是現在偏偏遇到了種種出奇的情況。”

“我就擁護周班長的意見:慢慢來。”

“胡扯!什麼時候都要有個奔頭。莫非你沒有看到‘七一’接軌的號召把大家的勁頭都擰到一塊了?”

接著就是一陣亂糟糟的說話聲,咒罵聲,歎氣聲,埋怨聲,焦急的呼吸聲.......

這一切,我沒有看見,也沒有聽到,自從看了周立雙的眼睛之後,一種難以說明的感情控製了他。

他坐在一個空炸藥箱上,壓得箱子吱吱叫。展開一卷又臟又破的圖紙,一邊看,一邊籌思著成百件十萬火急的事情,尤其是想到“便橋”。

這工夫,擁進來一幫人,都搶著對我說話。一個指導員說,上級前幾天頒發的獎金,他們小隊很多人認為不合理要求解決。我猛然抬起頭來,臉色嚴峻得怕人,冰冷而鋒利的眼光逼得那位指導員往後退了牛步,嘴張得老大。

我說:“獎金問題遲十天研究還會死人?目下情況這麼緊,你腦子裏裝了一堆什麼?咬?”回頭又對身邊的監察工程師說:“你說九小隊施工中有毛病,命令他們停工。我撤消了你的命令。不服,可以上告。你告到哪裏,我陪到哪裏。”

接著,一個設計工程師插 進來要說話。我的頭用力一擺,說:“請你把個人的麵子和小算盤放到一邊!難道你還嫌大家在無用的爭執中耗背的時間太少?十號工點修改設計的方案,雙方同意,簽了字,誰也不能推翻。”

那位設計工程師雙手捂住胸口,要表明心跡。我知道,這人一開口說話,你就非把今晚睡覺的鋪蓋和明天的早飯準備好不可。

我手一揮,說:“目下,我沒有空兒和你爭斜。隻能告訴你:在這工地裏,要說是和自然界作鬥爭很複雜,還不如說人為的關係更複雜。我想過一百次、一幹次,如若沒有各種各樣可惡的壞思想作障礙,我們的建設速度會大大地加快!”

帳篷裏霧腕晚的,地上是稀糊糊的泥水,頭上到處酒水點。濕灘施的空氣裏,混合著煙草味、汗臭味、泥土味、柴油味。帳篷外,有人呐喊,有人手吵,有人唱歌,還有一台抽水機和兩台空氣壓縮機,轟隆轟隆不停地吼叫著。

別人在這場合,一定會頭昏腦脹,更別說處理和思量事情了,我呢,照常辦他要辦的事情。

老工程師張令明給幾個工程師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看看我那忙碌的樣子,又看周立雙那沉思苦想的神情。他發現,周立雙決不看我的眼睛,而我那偶爾落到周立雙臉上的眼光,總是閃著灼熱的感情和難言的心思!唉!生死之交的朋友,還有說不通的話?這當口,最可怕的是將相不和!老工程師想設法調停這雨個人的關係,一時又想不出頭緒。他時而搓手,時而持眉毛,心裏煩亂。他走到帳篷門口,朝外望去,心裏一動。看!陳雷站在江邊的電燈杆子下,腦袋吊在胸前,孤單單的。老工程師覺得,陳雷那顆年輕的心和他隔得挺遠。他憐惜起那剛在生活道路上邁第一步的小外孫。也想起了這萬重山之外的女兒:在這炎熱的季節,她可曾生過病?在這風風雨雨的夜晚,她是不是正在燈下給幼小的學生改作業本子呢?她也許倚窗遠望,懷念著骨肉相連的陳雷!也許望著堆滿自然科學書籍的書架,把她年邁的父親穿了幾十年的破毛衣補了又補!唉!她做夢也夢不到她的父親和她的兒於之問的可悲的距離!

老工程師微微閉住限睛,覺得心酸!不錯,陳雷的言行讓人想起來傷心,不過,那可能是青年人一時的糊塗跟任性。誰在年青時代,沒有幹過幾件以後叫人想起來臉缸的事情呢?他直想把陳雷叫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雙手捧住他的臉,長久地看那鳥黑而明亮的眼睛。然後,把那年輕的態,壓在自己的胸脯上,用這年老的心暖那年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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