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陸錦宣沒有伸手，嘴角卻揚起了一個極好看的弧度。

他一雙桃花眼微眯，彎彎的眉眼如皎月。

“又不是小孩子，吃什麼鴛鴦卷。”他半開玩笑地說道。

慕長璃一怔，她以為他會習慣性地說“不用”，沒想到他竟會調侃一句。

她喜出望外，隨即拆開包裝紙，從裏麵拿出一個鴛鴦卷，遞到他嘴邊。

“我的鴛鴦卷，是專門做給大人吃的。”她笑著，將手往前湊了湊。

陸錦宣抬起手來：“我自己來。”

他輕咬一口，瞬間發現了這個鴛鴦卷的獨特之處，薄薄的麵粉皮囊裏，滿是青蝦和雞脯肉，比市麵上的實在得多。

慕長璃仰頭看著他，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

“大人，你吃相真好看。”她看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大人，味道如何？”

陸錦宣如實答道：“油多了些。”

“那先別吃了，我下次少放點油。”她將外包裝疊起，放入竹筐中。

她攤開手掌：“是挺油的。”

陸錦宣從衣袖中掏出絹布，牽住她的手腕，用絹布一下一下擦拭著她的手心。

慕長璃微怔，他的臉龐近在咫尺，從側麵看輪廓尤為俊朗。

眼前這人，真的是陸金剛？

那個不苟言笑，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神情的陸金剛。

“帕子拿著，洗幹淨了送回來。”他將絹布塞到慕長璃手中，說道。

慕長璃將帕子折疊齊整，放入衣襟夾層中，正要道謝，卻見陸金剛向她伸出手。

他不由分說，一把牽起她的手，帶著她一路疾奔。

盛夏六月，迎著驕陽，兩人攜手在陽光下奔跑，兩顆心愈發熾熱。

陸錦宣牽著她一口氣跑到錦鯉池邊。

由於籌備花朝節的緣故，錦鯉池邊的合歡花樹上係滿了紅色的福帶，福帶末端皆係著一隻金鈴，寓意“吉利”。

“大人，錦鯉樹！我們也去求個福帶掛上好不好？他們說這福帶掛得越高，心願就能越快實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慕長璃一手被陸錦宣牽著，另一手輕晃他的胳膊。

“試試不就知道了。”陸錦宣輕語，牽著她來到領取福帶的攤位前。

負責分發福帶的是位老者，白發白須，酷似月老。

“兩位好，我是錦鯉大使月土匕。”老者撚須，含笑道。

“月爺爺好，我們要領兩條福帶，還要兩隻金鈴。”慕長璃禮貌地說道。

月土匕撚須一笑：“可，然兩位需通過老朽設定的默契度測試，方可獲得福帶與金鈴。”

月土匕將兩人帶至樹蔭處，宣布規則：“一人表演一人猜，每道題有一次提醒機會，提醒不能說出答案中所帶的字眼，若能答對三題，即為通過。”

兩人商量一番，決定她演他猜。

第一題是鴛鴦戲水。

她繃直雙臂比作翅膀，接著又彎曲手肘，扭動了幾下手腕，表示波浪。

“和飛禽有關？”陸錦宣問道。

慕長璃點頭，接著又向下撐開雙臂，扭動了幾下腰肢。

“煮熟的鴨子飛了？”陸錦宣的回答，聽得老者胡須都快笑掉了。

慕長璃憋著笑，有扭動了幾下手肘，然後指了指身後的錦鯉池。

“鴛鴦戲水？”陸錦宣不置可否地答道。

這樣演都能猜對，老者開始思索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心有靈犀一點通。

第二題答案是比翼雙飛。

慕長璃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再做了一個展翅的動作，還沒表演完，陸錦宣便脫口而出：“比翼雙飛。”

老者再度驚呆。

第三題是春心萌動。

這題真把她難倒了，思忖良久，她走向陸錦宣，牽起他的手，本來想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想了想又覺得不妥。

她鬆開手去，自己抬起手，撫在他的心前。

在她的手掌貼在他衣襟上時，她的手似有魔力一般，將他緊叩的心牆撕開，一股暖意蔓延至心頭。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兩人皆是一陣麵紅心跳。

“春......春心萌動？”陸錦宣磕磕巴巴地答道。

“恭喜二位通關。”老者將福帶和金鈴交給他們，送上祝福，“老朽祝二位幸福美滿常在，吉利好運長存。”

“謝謝月爺爺，不瞞您說，我叫長璃，他叫錦宣，這句祝福當真是妙極。”

慕長璃說著，自然地雙手挽住陸錦宣的手臂，陸錦宣側頭，衝她微微一笑。

“如此真是天賜良緣，兩位若能一同將你們的福鈴掛到錦鯉樹上，錦鯉仙子便會保佑你們幸福長久，白首偕老。”老者慈祥地笑了。

兩人辭別老者，攜手來到錦鯉樹下，參天古樹傲立，一眼望不到頂。

慕長璃抬頭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錦鯉樹這麼高啊，大人，我想把福鈴掛得高高的，你可以......”

慕長璃語出一半，她的腰便被一隻有力臂膀環住。

“抱緊我。”陸錦宣輕語道。

慕長璃立即伸出雙臂，前後鎖緊他的腰。

“準備好了嗎？”陸錦宣貼心地問道。

慕長璃點點頭，他從地麵一躍而起，迅速躥到樹冠上。

她緊抱著他的腰，隻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福鈴掛到了頂端的樹幹上。

陸錦宣動作極快，一下便將紅繩繞在樹幹上，將福鈴從圈圈中穿過，將福鈴牢牢掛住。

他做完這一步，迅疾旋身，攜著她降落回地麵。

降落時，為了避免她扭傷，他自己先著陸，身子微微向後傾，紮緊小馬步。

慕長璃身子微俯，幾乎要挨到他的身子上。

兩人以一個十分搶眼的姿勢定格在樹下。

他宛若天神般絕美的臉龐近在咫尺，她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歡喜，微俯下身，吻上他的唇，這一吻，徹底衝破了他內心的桎梏。

唇齒流芳間，一腔枯骨化作春雪。

蜻蜓點水般的一吻過後，她已完全走入他的心牆之內。

夏風拂過，吹落了幾蹙合歡花，似漫天柳絮隨風舞，給滿載著幸福憧憬的錦鯉池，更添幾分唯美。

落英醉人意，錦鯉贈良緣。

“大人......”難得陸金剛如此溫柔，慕長璃決定趁熱打鐵，表明自己的心意。

“長璃。”陸錦宣也同時開口。

“大人，你先說。”慕長璃微低下頭，手指絞著腰間絲帶，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

陸錦宣握住她的手，眸光溫柔。

他黑瞳清澈，睫羽頎長，眼尾還微微上翹，給這張精致的臉更添幾分妖孽。

這絕色妖孽淺笑著牽起她的手，倏爾單膝跪地，另一隻胳膊隨意地搭在膝蓋上。

“長璃，先前你帶我來此，問我可有尚未實現的心願。當時有些事情我還未曾想透說了許多傷害你的話，對不起。”

陸錦宣抬眼，深深凝望著她的眼眸，真誠地致歉。

“沒事的大人，你不用放在心上。”慕長璃被他的話驚到，說話也磕絆起來。

陸錦宣接著坦言道：“其實，我們一起經曆了這麼多，我......我承認我心悅你，和你在一起，讓我覺得溫暖、心安。長璃，之前你總對我說，想要留在我身邊，今日讓我對你說，請讓我留在你身邊，好嗎？”

他的眸中閃耀出太陽般璀璨的光彩，覆蓋了以往的冷厲，整個人都鮮活起來。

“好啊好啊，有大人在長璃身邊，長璃便再無懼任何危險。”慕長璃頻頻頷首。

陸錦宣笑了。

這回不僅是淺淺的弧度，也不是微微勾勒嘴角，而是一個溫暖的笑容。

慕長璃發現，他笑著說話的樣子極美。

“別再叫大人，喚我錦宣。”

陸錦宣將她的手牽近了些，探出十指，在她手背上劃了個圈。

劃完，他宣布道：“即刻起，慕長璃和陸錦宣，鎖了。”

這個鎖將她最後一絲怯生封存起來，她輕聲喚他：“錦宣。”

“長璃。”陸錦宣迅速回應。

慕長璃喜極，忙將陸錦宣拉起：“錦宣，快起來。”

“錦宣，我們現在在一起了，我的捕快初試你還會來嗎？”慕長璃的話題忽然跑偏。

“會。我要親眼看到我的長璃通過初試，等到你通過終試，我會親手給你派發捕快服。”

陸錦宣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慕長璃笑容愈發燦爛，她順勢抱緊他的胳膊：“謝謝大人。”

“嗯？”陸錦宣拖長尾音，輕發一聲。

慕長璃立即改口：“謝謝錦宣。”

兩人攜手同行。

“長璃，我阿姐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甜不過一瞬，陸錦宣又切出了新話題。

慕長璃如實答道：“那日我與銀珠去成衣店，路過藥房時看見雲兒在和掌櫃的說要安胎藥，還問有喜需要注意哪些事情，我就猜到是你阿姐有喜了。”

陸錦宣微微頷首：“原來如此。”

慕長璃反問道：“錦宣，你阿姐是聖上的寵妃，應該是由太醫署開藥，為何雲兒還要到藥鋪去買藥？”

陸錦宣深知以她的聰慧，遲早會看出端倪，便將阿姐與合夙之事如實相告。

“天，這......這是掉腦袋的大罪，你阿姐因何會有這麼大的勇氣啊？”

慕長璃聞言，驚詫得半天都合不攏嘴。

“大抵是因為真的很愛吧。”陸錦宣由衷地感歎道。

慕長璃點點頭，還沒從靜妃和合太醫的故事中緩過神來。

她緩衝半晌，側頭問道：“錦宣，假如......我是說假如，因為我，而讓你的家族陷入險境，你會......放棄我嗎？”

陸錦宣聞言，沉默。

這是一道很快便會擺在他麵前的難題。

陸灃若是得知他們的關係，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大樹和百裏明陽的創傷再度被揭開。

見他沉默，她黯然垂首，隻安靜地跟在他身側緩步向前。

忽然他停下腳步。

“長璃，守護陸家是我的責任，但我不會犧牲你來保全陸家，無論何時，你都有我。”

陸錦宣在心中推敲許久，這才將回答說出口。

她怔在原地。

慕長璃沒有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竟是這般重要。

無論何時，她都有他。

“錦宣，謝謝你。有件事，我必須向你坦白......”

慕長璃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