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的人動作很快,還沒等秦淵回到朝陽宮,馬兒已經送到他宮中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馬,此馬耐力驚人,腳程極快,“日行千裏,夜行八百”,其皮膚較薄,出汗會局部顏色會變得更加鮮豔,給人血流湧動的錯覺,故稱之為汗血馬。
本來聽說這些汗血馬都是要運到前線有大用的,未想平帝還特特給秦淵留了一匹。
就這份獨有的寵愛也足叫人眼熱。
宮人們議論紛紛,沒多久薑杳也知道了。
傳說中的汗血寶馬,她還沒見過呢,也不知道長得什麼樣子。
薑杳好奇,飛向朝陽宮。
她到時,秦淵將將把馬停下,才剛小跑了一圈,他額間還有些微汗。
秦淵目不斜視,利落翻身從馬背上下來。
守在一旁的馬夫忙上前要接手馬兒,卻被秦淵拒絕了。
他拉著韁繩,手在馬兒的脖頸處撫了下。
“原來這就是汗血寶馬呀,真是漂亮。”
體型壯實,頭細頸高,肌肉發達,皮毛柔亮有光澤,目光炯炯,除腦門至鼻梁一抹白色,通體棗紅,漂亮地讓人移不開眼。
薑杳雙眼發亮,驚喜地發現這是第一個看到她卻沒有驚躁發狂的小家夥。
以前,她也遇見過少數能看清她的動物,蛇蟲貓狗這些都有過。隻是還沒等她興奮自己終於不是透明的存在,它們狂躁的吼叫、攻擊性的姿態都提醒著她在它們眼裏不過是詭異恐怖的遊魂,這是她無法改變的事實。
可是眼前的馬兒不同,在它眼中,自己就像是個正常的人類,沒有視若透明,也沒有驚慌恐懼。她有些興奮,緊張地在馬兒的脖頸處摸了摸。
馬兒乖順地任她摩挲,腦袋微偏,眼睛眯著,似是心情極好。
立在一旁的秦淵心裏竟有些不是滋味,那感覺,就像是自己的什麼寶貝被搶走了一般。
薑杳驚喜不已,小臉上盡是喜形於色的快樂,手裏摸著馬兒柔亮的鬃毛,越看越喜歡地道:“真是乖巧的小家夥!就叫你小乖,好不好?”
小乖頭仰起,腦門在薑杳冰涼的手裏蹭了又蹭,像是滿意她給的名字,又像是邀請她一同玩耍。
手心癢癢的觸覺讓薑杳不自禁笑出聲,眼睛不自覺眯成新月狀,熠熠光彩在裏麵流動。
秦淵突然一陣恍惚,好似又回到很多年前那個夜晚。
那時,秀玉姑姑去世還沒多久。他又一次從夢靨中驚醒,屋內靜悄悄,外間的呼嚕響震天。少了姑姑的管束,這些人越發漫不經心。
想起姑姑,他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他趕緊用雙手胡亂地擦著。姑姑說過,他是太子,是未來的皇上,是不可以輕易掉眼淚的。
可是怎麼辦,眼淚會越擦越多?
正當他他慌亂無措的時候,一道溫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小東西,你怎麼了?怎麼哭得那麼傷心?”
他知道這個聲音,她總是來得突然,去得突然。他偶爾會用她總是冰涼的手在他發上輕撫,但大多數時候她隻是看看他,然後一個人在那裏自說自話。
她恬靜溫和,充滿善意,他卻總不敢回應。
秀玉姑姑說,要小心那些對自己壞的人,更要小心那些對自己好的人,不然叫人害了都不知道。
他不懂,但他知道姑姑不會騙他。
秦淵裝作聽不到她安慰的話語,裝作不知道她用帕子為自己拭淚,裝作看不到她突然變得失落的表情,“我真傻,根本沒人能看得到我,聽得到我,我還在這裏傻傻地做無用功。”
這句話她之前也說過,似乎每次說到這裏,她都很黯然,他不明白。直到經年之後,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
那一刻,他竟不是害怕。
被孤零零扔下的,不是隻有他,還有她。
她叫薑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