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條件交換

　　山間荊途難行，但是一點都成不了中年男子的羈絆，他視山路如平地，仔細看去，竟是踏著草尖飛翔滑行，如那山鷹巡遊，速度極快。

　　當淩慕楓把手和臉擦了擦，剛準備坐到飯桌前，享用“美食”的時候，就看到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父親，你真回來了啊？”進來的人，卻正是方才從深山中躍行的中年男子，也就是淩慕楓的父親——淩雲。

　　“嗬嗬......”，淩雲憨厚地笑著想要去摸摸兒子的頭，手伸到中途，又改成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慈愛，完全沒有了剛才在深山裏，一刀就讓兩頭凶獸辟易的高手風範，但他卻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麼，麵對兒子，他總是顯得特別嘴笨。

　　母親羅穎聞訊趕來，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微笑著說了聲：“回來了啊？”

　　淩雲看了妻子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同樣笑著應聲道：“嗯，回來了。”

　　“去洗漱一下，吃飯吧。”

　　“好。”

　　淩慕楓覺得今天父母親，神情和舉止都有些怪怪的，但是對於他們都不再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喜歡摸自己的頭，他還是很高興。而且更主要的是，美食當前，少年不識愁滋味，暫時沒有比這更讓他覺得有吸引力的了，他也沒去多想。

　　午飯過後，淩慕楓出去找村子裏不多的幾個小夥伴玩去了，父親劈柴，母親則一如既往地去打理她的那些花兒。

　　待得淩慕楓離遠，父親停下手上的斧頭，羅穎也從花叢中走出，靠近過來。

　　淩雲豎耳傾聽片刻，然後才輕聲問道：“楓兒最近怎麼樣？”

　　“靈氣外溢，越來越無法抑製了。不過夫人所下的鎖靈印，倒是還沒有什麼異動。”羅穎也收斂了臉上總是掛著的笑容，顯得頗為嚴肅地回答道。

　　淩雲眉頭又是一皺，“是不是因為我教的那半套仙界煉體劍法的原因？”

　　羅穎搖了搖頭，“這點我覺得也不盡然，你也別多想，楓兒的體質，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淩雲沉默了一會，才說：“也是，不過我覺得還是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羅穎一愕，有點疑惑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麼？”

　　“之前聽到村民說在山中有看到靈獸，你傳訊讓我回來看看，剛才我去了。”

　　“如何？”

　　淩雲沉聲說道：“大霧嶺深處，果然出現了山獸異變。”

　　“什麼？山獸異變？”從來都是風輕雲淡的羅穎聽了這個消息，也頓時臉顯驚容。

　　“是的，好幾頭靈獸，分明已經能心思傳密語，應該是靈境二階。我還和兩隻異變的雪豹打了個照麵，迅疾狡猾，非比尋常。”說到此處，淩雲的臉色變得有一絲沉重了。

　　“你怎麼看？”羅穎的臉色同樣變得難見的嚴肅，語氣間也變得略帶生硬起來。

　　“以我的推測，要麼有重寶即將出世，要麼是......”，淩雲說到這裏的時候，竟然不敢再說下去了。

　　“仙家降臨？”羅穎已是驚聲問道。

　　淩雲這次沒有接話，隻是點了點頭。

　　“如果是前一個緣由，我們大可以不予理睬。但如果是第二個，你覺得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仙家降臨，或許是巧合，畢竟每年都會有各個仙府派人下來收割‘肉芝’，如果是這樣，我覺得我們倒不宜貿然輕舉妄動。你我二人，加起來仙體氣息過盛，很容易被仙使發現，平時能少見就盡量少點碰麵。明天我就離開，至於楓兒，慎重起見，我認為最好也暫時離開這裏為好。”

　　“讓楓兒離開這裏？這會不會太危險了，萬一......”

　　“之前李石堅和我提到過，他可以把今年武神學院的名額送給我們，我想讓楓兒去那武神學院，那裏是這塊大陸培養英才的地方，氣息蓬勃，英才菁菁，能遮蓋住他身上越來越強盛的靈體氣息，如此，料想可以給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四年一次，每個村鎮唯一的一個特例名額，他竟願意給了我們？”

　　淩雲輕哼一聲：“這裏有句俗話，叫人老成精，我們也不可自持身份，太小瞧了他們。”

　　羅穎聽言，點了點頭，心中思潮卻如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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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淩雲的到訪，村長李石堅一點都沒有顯得意外。他把淩雲請進了屋子，又把自己的老伴隨便找了個理由，就打發走了。

　　進到屋中，兩人主客分坐，淩雲看了一眼滿頭白發，頰下銀須，年近八十，卻依然麵色紅潤，腰杆挺直的李石堅，也沒有拐彎抹角，“李村長，我們開門見山吧，能否告知，你都知道些什麼？”

　　李石堅捋著長須微微一笑，並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淩雲呀，你們一家子，到我們李家寨都多少年了？”

　　淩雲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但今天有求於人，就還是盡量耐著性子回答道：“有十五年了。”

　　李石堅看著眼前明顯沒有多少聊興的男子，緩緩說道：“是啊，轉眼就十五年頭了，慕楓那孩子都已經從一個小娃兒，長成了一個壯小夥啦。”說到這裏，李石堅微微停頓稍刻，似是在回憶什麼，“人生匆匆不過百年，又有多少十數年？所以哪，我已經把你們一家子，看成了咱們李家寨的人。”

　　淩雲眉頭一皺，他今天來可不是為了嘮家常的。

　　看到對方如此神情，李石堅哈哈一笑，從口袋裏取出當初淩雲押給自己的那塊青玉，他略顯渾濁的眼睛中竟有一絲精光，一閃而逝，“這樣的青玉，我年輕時在大陸遊曆之時，在聽過的一個傳說裏提到過。如果，那傳說是真的，我希望將來，如果有可能的話，你能護得我們李家寨上下老小安全。”

　　李石堅又停頓了一下，看到淩雲臉色淡然，並沒有什麼表示，然後才繼續說道：“當然單憑這個，我也還沒很確定，隻是你知道，為什麼每年村中的春祭狩獵，作為外姓人，即使村裏人都極力反對，我卻依然都堅持要讓你參加？”

　　對於這個問題，淩雲仿佛壓根就沒有聽到，依然沒有回答。

　　李石堅也沒有覺得意外，自顧自地說道：“雖說靠山吃山，但這山又豈會隨人予取予奪？以往每次春狩進山，總難免出現大大小小的意外，一趟下來，村中青壯缺胳膊少腿的，時常發生，甚至因此把命丟在山裏頭的，也不在少數。而這十數年來，自從有了你的加入，狩獵隊幾乎就沒出現過有誰傷亡的情況，即使有，也是些小傷小損，老頭子我心裏明白，這自然不會是簡單的得了山靈護佑。”

　　淩雲冷笑一聲，接過話頭說道，“李村長看來是個明白人，知道的也不少，但如果真如你所料的話，難道就不怕惹禍上身麼？”

　　對此，李石堅也沒有多掩飾，“怕，怎麼不怕？說不怕，那是假的。但如今兵荒馬亂，天晟國即使人傑地靈，終究不過隻是強國隨時可取的一口肉食，我也就隻能賭上一把了。”

　　淩雲更是冷然一笑，“恐怕還不止於此吧？”

　　老頭兒李石堅也是風雨見慣，聽到淩雲話語中的諷刺之意，並沒有覺得有多尷尬，依然微笑著說道：“自古艱難惟一死，無上秘法，有的話，自然欣然心喜，沒有嘛，也不強求。”

　　淩雲沉默半刻，似乎在思索著其中的利害得失，爾後才回答道：“好，就這樣說定。”

　　李石堅早已猜到對方要的是什麼，也不拖遝囉嗦，更沒有去讓淩雲作出別的什麼保證，“好，武神學院三月下旬開始，你回去可以讓慕楓那孩子準備準備了。唉，說起來，還真有點舍不得他呢。”

　　淩雲口中又“哼......”地一聲，桌上的茶都沒喝上一口，起身走了。

　　走到院子，淩雲忽然停下了腳步，淡淡說道：“近來山中不太平，你最好讓村子裏的人小心些，沒事就別太往深山裏去。”

　　李石堅也站了起來，送到門口，聽到淩雲的這個告誡，馬上就聯想到了些事情，於是誠心地說了句：“謝謝提醒，我會通知大家夥的。”

　　而待得淩雲走遠，李石堅又看了眼手中的青玉，輕歎一聲，心裏麵不免一陣思量，自己這樣的打算，就目前而言，當真是焉知非福，且還存了一絲私心的。但是眼看著天晟國，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為了李家寨和家人，他李石堅，今天就賭上這麼一把了！

　　賭對了，不一定就真的事事如願！

　　但賭錯了，卻很可能會有禍事臨頭。

　　想著，想著，老人的嘴角上，不禁就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