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綰攪著衣角,極為嬌柔做作地笑了幾聲,就見蕭澈修長的指節輕輕敲了下花梨木製成的茶幾,示意她斟茶。
她點了點頭,給他倒了杯碧螺春,遞到他的眼前,雙眸對著他輕眨了幾下。
蕭澈斜靠在軟塌上,默不作聲,散漫而不失風度,有一瞬間,唐綰覺得自己看到他眉頭輕蔑地挑了下,好似她是什麼嘩眾取寵的優伶。
她的心不由咯噔一下,看著他那雙藏著鏡花水月的眼眸,總是瞧不清裏麵真實的情緒。
唐綰穩了穩心神,想著蕭澈不是好糊弄的人,眼下她得捂緊自己的小馬甲。
將膚淺、勢利的花瓶人設演好。
她朝著蕭澈調皮地一眨眼,臉上皆是愛慕和羞澀之色,輕聲道:“公子,請。”
蕭澈接過茶盞,剛抿了一口茶湯,就聽見她接著道,“公子身邊隻帶了蕭久和蕭期嗎?”
這句話一出,車廂內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古怪。
新婚之夜,蕭澈是受了傷的。
也不知道他此行目的是什麼,但是接下來回青州的這段路,他會遇到埋伏,這是她非常明確的事。
他自然是死不了,但是他這般厲害都負傷了,那麼他身邊的人豈不是很危險?
想到這裏,唐綰咽了咽口水,神色越發地沉了幾分。
蕭澈單手撐著額角,抬眸細細地打量了她片刻,眼底閃過一絲的鄙夷之色,她這是懷疑他的能力,難道他還護不住她?
唐綰見他神色不善,眉宇間浮現了一抹鬱色,眼眸危險地眯起,她急急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一路凶險萬分,實在太過可怕了,人多些就能安全些。”
蕭澈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漫不經心道:“來一個,我殺一個。”
馬車繼續行駛在林間山道上。
夜幕沉沉,黑暗的樹林深處,有人拉弓搭箭,箭頭直指蕭澈的車窗。
弓弦繃緊,蓄勢待發。
林間閃過幾抹暗影。
那黑衣人雙眸圓瞪,還沒察覺到身後的人,滾燙的鮮血就噴湧而出,連一絲聲音都沒來不及發出,就癱倒在地上。
弓箭從指尖滑落,被人一把接住了。
遠處樹叢處也跟著晃動了幾下。
蕭期將手中的匕首在黑衣人身上擦拭幹淨,才收回腰間,取出羽箭,伸手摸了摸那鋒利的三棱箭頭,拿著羽箭縱身躍下。
下一刻,有一聲奇怪的鳥叫聲在這寂靜的山間響起。
嚇得昏昏欲睡的唐綰一個激靈,她揉了揉眼角,下意識地伸手掀開車簾的一角,就有淡白的月光闖了進來,整片空氣中浸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深吸了一口氣,隱約覺得有些熟悉,一側眸就見對上了蕭澈的眼眸,此刻深深淺淺的月華如流水般傾瀉在他的臉龐上。
他這樣唇邊勾著輕笑,真像個天上的謫仙人,可這樣好看的人,卻有一肚子壞水。
“冷!”
他的聲音很輕,恍如夢囈,讓唐綰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後她訕訕地放下車簾。
偏過頭,看著自己袖口處的花樣,不知為何心裏在此刻感覺到隱隱的不安,希望自己能活著活到青州。
那時蕭澈忙著成親,必定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在意她。
“你在想些什麼?”蕭澈淡淡問道。
男子清冷又低啞的聲音如一陣青煙吹散在唐綰的耳際,將她的思緒一下子拉回,她抬眸回望著蕭澈,輕輕搖了搖頭。
車廂內一時之間陷入了可怕的死寂。
兩人四目相望,似乎都想從彼此的眼睛裏看出對方心裏的想法。
唐綰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就見蕭澈將修狹玉白的指尖放在唇邊,對著她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下一刻,耳邊就聽見車廂外一陣簌簌的聲音,這聲音猶如鬼魅哀嚎一般,讓唐綰的脊背繃緊了幾分,她縮了縮身子,下意識地朝蕭澈的身邊挪了下。
少時,“叮叮叮”的一連串聲音震得整個車廂一陣地晃動,讓本就如驚弓之鳥的唐綰渾身一怔,身子猛地往前一撲。
也來不及去看自己撲倒了什麼,急急回眸去看身後的車廂。
隻見有幾隻箭頭釘入剛才她靠著的車廂,如方才不是她反應迅速,雖不會致命,但少不了要受些皮外傷。
“你想壓著我到幾時?”蕭澈依舊支著額角,目光幽幽地看著趴在他身上的人,狀似不經意般打量著她,靜靜等待著她的回答。
這時,唐綰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既然將蕭澈撲倒了,臉頰頓時燒紅,卻嬌嗔道:“公子,我害怕,你一定要護住我。”
話罷也不管身下人的臉色多難看,俯身一把摟住他腰身,將自己的身子全埋進蕭澈的懷裏。
蕭澈嘴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眸中帶著冰冷的殺意,冷冷從唐綰身上掃過,強忍著拍死她的衝動,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神情幽怨道:“放心,這輛馬車並不是尋常的馬車,定是重弩之箭也無法......”
他的話還沒說完,馬車又是一陣的顫動,緊接著是一聲驚天巨響。
“啪”的一聲,他的聲音也戛然而止,整個車廂應聲四分五裂。
一下子兩個人就暴露在夜空下。
唐綰:“......?”這打臉真快啊!
蕭澈沒有說話,卻聽見了懷裏的人那“砰砰砰”的心跳聲,他勾唇一笑,環住她的腰起身兩人就落在了一側的地上。
唐綰靠著蕭澈,雙腿有些虛軟,後頸不由滲出了薄薄的冷汗,心臟不受控製得越跳越快。
在這萬簌俱寂的夜間山林,回響在耳邊的心跳聲如鼓點般響亮。
來了,刺客來了,讓蕭澈負重傷的刺客來了。
怎麼辦,離他遠點,還是......
等等,不對啊,這場刺殺不是和書中男二有關嗎?
就在唐綰天人相交之時,見蕭澈將她護在了身後,側眸對著她道:“有危險時記得用腿。”
用腿?
她心裏因為他此刻的動作而感動得冒泡,下意識地回道:“踢褲襠,有用嗎?”
蕭澈被這句話嗆了下,本來緊繃的眉頭忽而一挑,沉默片刻,“我是說,用腿跑路。”
唐綰:“......”
就在唐綰尷尬之際,四周落下了幾道黑色的影。
蒙著麵的黑衣人手持長劍衝他們而來。
唐綰腦子有一瞬間地當機,原來在大晚上,一群人蒙著麵確實認不出誰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