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什麼呀?”不遠處的酒樓上,馮七丟了顆花生米到嘴裏,湊到窗邊張望了一下,不解的看著楚行舟。
“冤家路窄。”楚行舟幽幽的說道,舉起酒杯,煞有介事的衝樓下抬了抬下巴。
馮七疑惑的“嗯”了聲,又打量了樓下一番,“幾個街上的混混碰瓷個小姑娘而已,常有的事兒......”
不對,小姑娘!馮七突然瞪大了眼,指了指樓下,一臉的不敢置信,“就是她?”
“哼,這麼愛惹事,看她如何脫身。”楚行舟扯了扯嘴角,頗有些幸災樂禍。
“我說你這就不對了,怎麼說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就這麼放著不管......”馮七一邊說著一邊幹脆趴到了窗台上,“喲,要動手啦!”
聞聲,楚行舟微微側頭朝樓下看去。
樓下,混混們一聽趙璃說沒錢,都有些氣急敗壞,廖奎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見趙璃還是沒什麼動靜,也有些氣惱,正要叫人動手,就見那小丫頭朝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她伏著身子,圍著地上的人走了一圈,頓時朝廖奎笑了起來。
那笑比太陽還燦爛,讓人以為她看了什麼好玩的稀奇事一樣,廖奎正疑惑,就見她說道,“這位廖爺,您的朋友要是受傷我理當賠償,即便沒錢也要去想法子的,可他若是好好的,還要我賠嗎?”
周圍看熱鬧的不少,廖奎也不能墜了麵子,就咬牙道,“若是好好的,自然不要你賠。”
“那太好了,”趙璃笑著拍了拍手掌,開心的說道,“我通些醫理,剛剛瞧了,您這朋友,隻是突然撞了下,晃了神,隻需喊喊名兒就能活蹦亂跳了,這樣算不算好好的呢?。”
“活蹦亂跳......”廖奎好笑的念著這幾個字,他可不信,沒有他的命令,猴子敢起身,於是道,“行啊,我廖奎也大度,他要能活蹦亂跳,今兒這事就算了,可要是不能......”
“要是不能,我就是在這正陽大街討飯也要賠您的錢,給這位大哥治傷。”
“好,”廖奎大喝一聲,雙手抱在胸前,笑道,“你去喊吧,最好多喊幾聲,免得他暈得厲害沒聽見。”說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趙璃胸有成竹的站到那人身邊,又朝旁邊的一個混混問道,“不知道這位大哥高姓大名?”
那混混不耐煩的應道,“你喊他猴子就行。”
趙璃點頭謝過,圍著那人朗聲喊道,“猴子大哥,猴子大哥......”
一連叫了兩聲都沒動靜,眾人覺得好笑,都等著看這小丫頭的笑話,卻見她不慌不忙的繼續喊著。
“猴子大哥......猴子大哥......”
突然,那原本在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猴子,猛的從地上竄了起來,抓耳撓腮的就在那跳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眾人麵麵相覷,一個混混走上前去拍了那猴子一巴掌,怒道,“你個龜孫,起來做啥呢。”
“癢,渾身癢......廖爺饒命,小的實在是忍不住了......”那叫猴子的人一邊跳著一邊解釋,滑稽的樣子惹得圍觀的路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廖奎眯起眼,再次認真打量起那小姑娘來,穿得倒是普普通通,可這份膽氣卻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她說猴子能活蹦亂跳,猴子果真就跳了起來,她是什麼時候動的手,手上還有別的東西嗎?
他廖奎打從十二歲逃難到這兒,見過的人不少,打過的架也不少,自問還從沒看走眼過,沒想到今天倒栽到個小丫頭手裏。
不過,有些人,是惹不得的,這一點他很早很早就明白了,而麵前這個看起來頂多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大概就是那不好惹的一類,他可不想偷雞不成,還蝕把米。
想到這,廖奎麵上換了笑容,朝趙璃拱了拱手道,“姑娘好手段,先前都是誤會,某廖奎,常在這正陽大街行走,姑娘以後有什麼事隻管招呼一聲就是!”
“原來是廖大哥,幸會幸會!”趙璃見他是個聰明人,也不點破,笑咪咪的同他見禮。
圍觀的路人見一場好戲就這麼結束了,一邊感歎那小姑娘運氣好,一邊感歎廖奎今天轉性了,紛紛散去。
“老把戲。”楚行舟重重的放下杯子,仿佛感覺兩條手臂又開始癢了起來,頓時臉色就不好了。
馮七“咦”了聲,好奇的笑道,“她是何時動的手,怎麼下的藥,好利索的丫頭,難怪能給你下藥......”說到這見楚行舟一張臉黑得像包公,立馬捂了嘴不再言語,隻嘿嘿直笑。
楚行舟沒好氣的丟了塊銀子在桌上,起身就走,馮七朝樓下看了一眼隻好跟上。
原以為這場戲就算結束了,可當楚行舟的馬車從趙璃身旁駛過時,就見剛剛還劍拔弩張的兩人坐到了茶寮裏,聊得還挺投機的樣子,半點沒有要各回各家的打算。
楚行舟撇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馮七卻是一臉遺憾的放下車簾。
“真是個有趣的丫頭,真想看看她還要幹嘛。”他朝楚行舟身邊靠了靠,“你說她跟那人聊什麼呀?”
“總不會是什麼好事,再說,哪裏有趣,慣會給人下藥罷了。”楚行舟懶得理他,涼涼的回了一句就閉目養神,心裏卻是忍不住在想,“怎的還不走,那些混混是好相與的嗎?這丫頭膽子也忒大了些。”
那邊廖奎也很納悶,他正要帶人走,沒成想又被那小姑娘給叫住了,見她欲言又止,隻得遣散了其他人,跟著趙璃坐到了路旁的茶寮裏,想看看這姑娘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廖大哥,我粗通些醫理,剛剛打眼瞧著,大哥胸口似乎有些暗疾呀,平日倒還好,要是刮風下雨的就難過了,想著廖大哥是個爽快人,小妹我也就冒昧說出來了。”
廖奎一愣,有些拿不準,他早年間靠拳頭吃飯,沒少打架,傷筋動骨也是常事,隻胸口這,確實受過重傷,如今也時常折磨著他。
本以為趙璃是個藥商,手上有些迷藥毒藥一類的,不想惹她,沒想到,還是個懂醫的行家,廖奎不由正色了些,“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是這京都人士?”
“小妹趙璃。”
見她不願多說,廖奎也不強求,就道,“趙家妹子有所不知,我早年間受過重傷,胸口這確實有些不好,最怕的就是那風雨天咯。”
“那就是了。”趙璃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我替您探探脈吧!”
廖奎見她如此鄭重,忙挽起袖子將手遞了過去,趙璃搭了三指靜默片刻就收回了手,隨口問道:“廖大哥可曾醫治?”
“那是自然,當年沒錢醫治,後來日子好些了就四處尋醫,這京裏數得上號的名醫也都看過不少,”說到這,廖奎有些無奈的歎口氣,“可惜到底坐下了病根,一遇到刮風下雨就鑽心的疼。”
趙璃“嗯”了聲,點點頭,“若我猜的不錯,當年斷了三根肋骨,雖然接好了,可其中一根傷到了肺腑,調理不及,這才坐下的病根?”
“妹子真是神了!”見她一語中的,廖奎來了精神,急忙說道,“對對對,確實如此,妹子可有法子救我?”
趙璃莞爾一笑,“既是病,總有法子醫嘛!”
“當真!妹子有幾成把握?”廖奎急急問道。
“八九成吧!”趙璃也不瞞他,至於為什麼不說十成,隻是不想把話說太滿而已。
廖奎激動的站了起來,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怨不得他要著急,這病平日裏不顯,真要發作起來,回回都能要了他的命一般,且那些大夫都說了,越上了年紀,這病會越重,發作也會越勤,他本不報什麼希望,沒想到她竟然有如此把握,真是天不亡我。
“好妹子,不瞞你說,我真是給這病折磨得不輕,你若能醫好我,診費你放心,大哥我絕對不會少了你的!”廖奎拍著胸脯保證道。
“那就請廖大哥找個清淨地方,小妹好替你診治一番。”
“還找什麼,我家就在這正陽大街後巷,近得很。”
廖奎一招手,在街上隨意攔了輛載客的馬車,兩人就朝著廖家跑去。
趙璃初來乍到,將來少不得要人替她跑前跑後,剛好見這廖奎有疾,又是慣常在京裏走動的活泛人,所以才動了心思替他治病。
隻是若一次就好,倒顯得病不算重,這恩情也就太淺了,所以趙璃隻說暗疾太深,需每十日施針一次,連施三次再配以藥浴方能痊愈。
廖奎自她施完針,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對這個半道遇到的小姑娘再無疑慮,她說什麼也就信了什麼。
從廖家出來,太陽已經有些西斜,婉拒了廖奎要攔車送她的要求,趙璃按著原主的記憶,急忙趕到了和劉山約定好的地方。
遠遠的就看到劉山在馬車旁伸著脖子四處張望,想來是等著急了。
“哎喲,我的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老奴還擔心您忘了路,正要去尋您呢!”劉山一臉焦急的說道。
“對不住,讓你就等了這麼些時候,我久不來京裏,確實迷了路,好容易才問人找了過來。”趙璃歉意的說道。
“無妨,無妨,回來就好,您上車,咱們趕快一些,天黑前應該能到家。”
迎著落日的餘暉,馬車悠悠的朝城外駛去。
一直遠遠墜在後麵的廖奎,若有所思的盯著那馬車看了好一會兒才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