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時已經入夜,剛進莊子,就見阿璟焦急的在廊下張望,虎子坐在一旁陪他。
一看到趙璃就跑了過來撲到她身上,委屈的喊了聲,“阿姐!”
趙璃拍了拍他的背,歉意的說道,“買東西忘了時間,讓阿璟擔心了!”
趙璟這才站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事兒,有虎子陪著我呢。”
“那可真是多謝虎子了。”趙璃從劉山手裏接過裝點心的袋子,笑著取了一小袋遞給虎子。
虎子不肯接,跑到劉山背後躲了起來。
“混小子沒有搗亂就不錯了。”劉山嘴上訓斥著,眼裏卻充滿的疼愛,“哪裏當得大小姐的謝。”
“他與阿璟做伴我很開心,再說隻是些吃食而已。”趙璃笑著又遞了過去。
推卻不過,劉山隻得將虎子拉了出來,“既是大小姐賞的,還不快謝過!”
“謝大小姐賞!”虎子小聲的說道,雙手接過點心,臉上微微有些泛紅,這玉芒山的莊子是他爹娘說了算,以往他從不把小姐少爺放在眼裏,總是欺負他們,可自從知道是大小姐救了他的命,再見麵,就會覺得十分不好意思。
趙璃隻當不知,朝他笑了笑就帶著阿璟回了屋子。
阿璟吃了點心又拉著趙璃說了會兒話,實在熬不住了才去睡,趙璃等他睡熟,才翻出了今天在安遠堂買的那些藥物藥具。
為了避免有人起疑,她的藥單子開得長長的,就是資深的大夫拿了也未必知道她要配什麼。
有了這些,她才覺得安心了些,沒多久,靜謐的屋子裏就響起了細細的研磨聲。
可今晚京都的定國公周家卻沒有那麼平靜。
“我看藥湯加重劑量再泡一泡吧!”
“不可不可,國公身體虛弱,怎麼受得住這些。”
“不然用熏蒸的法子試試?”
“我覺得還是保守些為好。”
“要不然李太醫再施針試試?”
定國公的臥房裏燈火通明,就如何醫治,幾位大夫已經討論了好半天。安遠堂的吳大夫退開幾步,瞧了一眼病床上的定國公,搖了搖頭。
他下午就被周家的人拖了來,一同到達的還有兩位太醫和另外兩位京中有名的大夫。
其實他早就知道定國公患的是什麼病,也知無藥可醫,可到底不死心,想親自試試,這來了一瞧才知,閻王要人三更死,誰能留人到五更?隻可憐老國公為國一生,臨老卻要受這樣的大罪。
來的這幾位心中也都清楚,定國公這病已經沒有醫治的必要,可家屬還抱著巨大的希望,所以他們也隻好絞盡腦汁的想法子,索性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老夫人在幾個媳婦的陪同下,靜靜的守在一旁,年事已高的她熬了這些日子,早已疲憊不堪,可依舊背脊挺直,仔細的聽著大夫們的討論。幾個媳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上都滿含焦慮之色。
偏廳裏,老國公的幾個兒子也都急做了一團。
“如今裏頭情形如何?新請的大夫們可有說什麼,國公可還好?”定國公的長子周密在偏廳裏走來走去,語氣焦急的問著管家。
“京裏的名醫該請的都去請了,今兒還請了安遠堂的吳大夫,幾位大夫還在斟酌藥方,國公......還是老樣子。”管家小心回道,現在這情形,他可不敢觸幾位公子的黴頭。
“安遠堂?似乎聽過。”
“對啊,好像在京裏有些名氣。”
“這個吳大夫去年不是還治好了康侯爺的暗疾,想來有幾分本事。”
幾位公子都積極的分享著自己知道的消息,仿佛有了那吳大夫在,定國公一定能好一樣。
定國公是真真的泥腿子出身,年輕時就跟著先帝上了戰場,屢立戰功,如今年逾六十,靠著這鐵打的軍功封了國公。
可周家到底沒有什麼底蘊,幾個兒子也都沒什麼大出息,所有榮寵都在定國公身上,他在,這裏便是人人敬畏的定國公府,他若不在了,誰還知道京都有個周家。
即便是他病重至此,聖上也沒有襲爵的旨意下來,周家的幾位公子就慌了,聖上這是看不上他們?一想到沒了父親他們就會徹底失了聖心,幾人都不寒而栗。於是遍請名醫來替父親診治,可惜,藥吃了不少,病卻越來越重。
管家安靜的侍立一旁,眼睛卻時刻關注著主院的動靜,見那邊有幾人走來,忙打起精神。
打頭的是國公夫人,她年事已高,這些日子更是憔悴不少,幾個兒媳婦攙著她,走得十分緩慢。幾個大夫背著藥箱沉默的跟在後麵。
“母親快坐!”周密親自扶老夫人坐下,與自家夫人對視了一眼,見對方輕輕搖頭,心中忍不住咯噔一跳。
“見過幾位公子!”大夫們恭敬的朝幾位公子行禮。這幾位再沒出息,再怎麼落魄,那也還是一品國公之子,不是他們可以輕視的。
“諸位免禮,不知家父的病情......”大公子欲言又止。
“老國公這病發得蹊蹺,延綿數月,我們試了不少方子,可都......大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一位太醫說道,麵上有些不大好看。
“李太醫!”大公子幾步跨過來,拉著那太醫急問道,“當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了嗎?”
“是啊,幾位再想想辦法吧!”
“要什麼藥,您幾位隻管開出來,我們一定尋來!”
“對對,再試試吧!”
幾位公子也都極力的請求著,此時的他們沒有了平日的高高在上,反倒讓吳大夫覺得很順眼。
“唉,”吳大夫歎了口氣道,“但凡有一分可能,我們都會盡力而為,隻是......隻是國公這病,恐怕拖不過一月......”
其他幾位大夫也點了點頭,他們先前就已經商議過,到現在這個地步,還是要將病情對家屬講清楚,以免他們期望過高,最後承受不住。
雖然早有準備,幾人驟然聽到了期限,還是免不了一驚,老夫人更是淚如雨下。
大公子揮揮手,示意管家送走了幾位大夫,一家人困坐在廳裏,一時間整個周家仿佛都籠上了一層陰雲。
吳大夫出了角門就看到了在家的馬車,忙走了過去。一個年輕的夥計快走兩步,接過了他的大藥箱,將他扶上了馬車。
靠著車壁,吳大夫感覺有些累,忽聽那趕車的小夥計問道:“師傅,那周國公得的真是瘟黃之症嗎?”
吳大夫懶懶的“嗯”了聲,不願多說話。
沒想到那平日極有眼色的小夥計又道:“師傅覺得能治好嗎?”
吳大夫眉頭微皺,有些悶悶的說道:“既知是瘟黃之症,就該曉得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
“我也覺得是這樣,偏那小姑娘吹牛。”小夥計笑道,“她說能治這瘟黃之症呢!”
聞言吳大夫猛地站了起來,頭撞到車頂也不覺得痛,忙叫那小夥計停車拉著他道,“誰?誰說能治?”
小夥計猝不及防,嚇了一跳,忙勒住韁繩結結巴巴的答道:“白......白天來了個賣藥的玉芒山農戶......她,她說可以治的!”
“玉芒山?藥農?可說了怎麼治?”吳大夫連連發問。不怪他著急,都說高手在民間,尤其是學醫一道,在民間還真有很多神奇的偏方,若是這女孩真有治療瘟黃之症的偏方,那可是造福於民的大好事。
小夥計搖了搖頭,忙將白天與趙璃的對話一一說了出來,吳大夫聽說她還買了藥和藥具,又問買了些什麼,小夥計並未細看那藥單,隻知道品種很多,別的就答不上來了。
“走,回去,快回去!”吳大夫坐回車裏,沉聲吩咐道。
“回,回哪?”小夥計不解。
“周家,回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