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律師的消息，離婚協議會在一周後由他親自送到牧南行的辦公桌上。

　　這段我一廂情願的孽緣終於可以劃上句號了，我的心裏頓然鬆了口氣，又覺得空蕩蕩的，這十年的等待，三年的相守，最終還是讓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我到公司的時候正好撞到了牧南行，他手上提著一個袋子，裏麵是我見過的那件外套——在夏微藍的手上拿過。

　　他的眼神落在我憔悴的臉上時，有些許的不自在，以往在他的麵前，我打扮地精致，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現如今，我沒了可以取悅的人，也不用那麼刻意打扮了。

　　“你......身體怎麼樣了？”

　　我本想繞過他，但他的聲音在我耳畔悠揚過時，我還是忍不住抬頭，他的聲音極好聽，像是春日挽過的風，冬日飄零的雪，總是能恰到好處地擊中我的心。

　　他的眼底有一點暗沉，很明顯是昨天沒有休息好，疲憊寫在臉上。

　　若是往常的我，他一句無關痛癢的問候能讓我開心一整天，可眼下，我卻隻剩下了生氣和心疼，好生沒好氣地嗆了回去，“原來你也會關心我？”

　　他的臉色在聽到我的話時顯然扭曲了下，礙於公司裏人多，不好發作，隻能壓著聲音，“薑舟，昨天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你別陰陽怪氣，沒事就早點下班，回家等我。”

　　說完，他就從我身邊匆匆離去。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他到瘋魔，愛到癡狂，隻一句“回家等我”，就讓我之前的憤怒，不滿，煙消雲散。

　　他一直都記得，我們是有家的。

　　我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不到中午，我就離開了公司，空中飄起了小雪，街邊的商店裏掛上了聖誕節的裝飾品，琳琅的聖誕樹堆在商場的門口，下麵疊著五顏六色的禮物盒子。

　　我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聖誕節。

　　也是我的二十五歲生日。

　　我不禁想到牧南行讓我在家等他，是因為這件事情嗎？

　　不知不覺，瑟瑟冷風刮痛了我的眼，我的眼底卻泛起一股溫暖的淚意。

　　原來，他一直都記得，他一直都記得他的傻丫頭的生日......

　　隻是可惜，這是他陪我過的第一個生日，也注定會是最後一個。

　　我酸澀地吸了吸鼻子，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回到家，我換上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外麵搭了一件白色的長絨大衣，小心翼翼地給自己帶上了一對珍珠耳環，坐在梳妝台前認認真真地給自己化妝，一頭垂到腰間的栗色卷發，淡淡的口紅。

　　弄完了一切，才堪堪下午三點。

　　我瞟了一眼已經在廚房忙活的傭人，一個念頭冒了出來——給牧南行做一頓飯。

　　很快，我把傭人支開，一個人到廚房。

　　從前在家，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嫁到牧家之後，牧南行的爸媽也為我們安排了傭人，我也不曾下廚。

　　我正對著廚房裏活蹦亂跳的魚發呆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輕微的鎖轉動的聲音。

　　我有些驚詫地轉頭，看到了牧南行，“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公司裏沒事，就早點回來了。”他隨意地把外套脫下，搭在沙發上，瞟到案板上活蹦亂跳的魚，不覺皺起眉頭，幾步走到了廚房，輕輕奪下了我手裏的刀，“怎麼突然想到自己做飯了，你明明不會這些，傭人呢？”

　　“今天聖誕節，我給她們放假了。”

　　牧南行沒有說什麼，單手提起魚，利落地刀起刀落，我隻能被迫退居一旁，安靜地在旁邊看著。

　　他俊挺的背影立在我的麵前，認真的模樣讓我不禁想起來那時候在孤島的他，也是這樣認認真真地給我準備吃的。

　　那時候，他用一雙滿是炭灰的手捏了捏我的肉嘟嘟的臉頰，半開玩笑地問，“傻丫頭還沒吃飽嗎？要是將來出不去的話，傻丫頭會不會把哥哥也吃了？”

　　我頂著一張花臉衝他狠狠地搖頭，“不會的，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想到這裏，我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流了下來，好似感受到一雙溫暖的手跨越時空覆上了我的眼角，替我擦去了眼角的淚痕，柔聲細語回蕩在我的耳邊，“我的傻丫頭怎麼哭了？是哥哥讓你不開心了嗎？都是哥哥的錯，丫頭別哭......”

　　抬眼之處，是一張模糊的臉。

　　我的心裏猛然絞痛了下，心裏漫上的巨大苦楚一下子把我幻境中扯了出來，我失神地抬頭，牧南行端著菜走出來，冰冷至極，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全然兩般模樣。

　　“沒想到這麼快就到聖誕節了，快到新的一年了。”牧南行在我的另一邊坐下，幫我斟了一杯紅酒。

　　我平靜地接過酒杯，說了句謝謝放在一旁，最近一直在吃藥的緣故，碰不得酒，牧南行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夾了一塊紅燒魚到了我的碗裏，“我記得你是愛吃魚的。”

　　我的眼神閃爍了下，緩緩啟齒，“謝謝，不過我小時候不愛吃的，後來才愛吃的。”

　　他不以為意，“後來為什麼就愛了？”

　　聽聞此，我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抖了下，眼淚撲簌著又要流下來。

　　為什麼愛吃魚？難道他不知道嗎？

　　那年在孤島上，沒有食物，隻有海浪打上來的魚，他便頓頓做魚，從此，我愛上了魚，愛上了他做的魚。

　　可是他好像完全不記得了......

　　我強忍著心裏的悲痛，放下筷子，“沒什麼，你今天怎麼這麼回來了？是不是因為我......”

　　我努力逼自己把那件事情從心裏壓下去，揚起來，給了他一個笑臉，期待他一個肯定的答案，那會是我這一生為數不多的幸福時刻。

　　“嗯，我有東西給你。”他也順勢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到了書房。

　　我的心裏頓時小鹿亂撞，激動地快要蹦出來，他果然記得我的生日，還記得給我準備禮物，我欣喜地起身，甚至等不及那期待的漫長的時光，跟在他後麵，“你給我準備了什麼？”

　　下一秒，一份財產分割協議和離婚協議落在我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