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甄姬,有些皮笑肉不笑。
甄姬哪能看不出父親話裏話外責備之意?
偏偏人家也是麵不改色的,突然之間就掉了眼淚,“女兒自小沒了親娘,柳姨娘是同母親一起陪嫁過來的,也了解她,可是終究還是想親自去了解。女兒對母親的印象實在是太少了,外祖父家還有母親的畫像,便想去看一看。”
甄姬沒有哭天搶地的,隻是默默的流著眼淚。
她眼眶紅了,真心實意想念過世的母親,也清楚記得她是含恨而終的。
被自己身邊的人挖了牆角,而且還處處受到打壓,怎麼可能不恨呢?
甄奎城看著女兒哭成這個樣子,也是於心不忍。
但是心裏始終對原配感到有點不屑,一個不懂風情的女人,整天就知道擺架子。
他眼底劃過思量,還沒想好是否要答應,甄老太太不緊不慢開口,“好孩子,莫傷了身子。姬兒是一片孝心,人家的孩子都有娘,她母親很早就過世,你何不成全一下她思念之情?”
甄奎城不敢相信的看著甄老夫人,雖不敢苟同,卻不敢違抗,“話雖如此,月兒說的也沒錯,她若是單獨外出,肯定是不安全的,還是留在家裏邊吧。”
甄老夫人橫眉冷對,臉色陰沉如水,“怎麼,連我的話都不好使了?!”
甄老夫人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寵妻滅妾。
她是個比較傳統的人,向往著一夫一妻,琴瑟相和的日子。
年輕的時候甄老爺也沒少胡鬧過,甄老夫人一一接手處理妥當。
她當年的那些雷霆手段,甄奎城到現在都不敢忘記。
但凡能發賣的全部賣了,能打發出去的全部打發出去,更是親自杖斃了幾人。
甄奎城那個時候還不能夠理解,但也明白,子嗣過多,與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資源有限,孩子多了,很多東西就要打破頭去爭奪。
那些年,甄家隻是比小門小戶略有盈餘,甄老夫人咬牙將自己陪嫁錢拿出來替甄老爺子買了一個官位。
恰逢劉奇峰登基改革,一路誤打誤撞有驚無險扶搖直上,然後一躍成為戶部尚書。
甄奎城這輩子從沒怕過什麼人,但是甄老太太絕對是例外。
他不敢惹怒甄老夫人,低聲下氣道,“母親勿惱,兒子這也是擔心女兒家的清白。女兒你家的名節寶貴,稍微有點不慎,會連累到整個甄家的名聲,到時候你的寶貝孫女可就無人敢娶了。”
他這話說的好像甄姬是個名聲敗落的人似的,甄老夫人當即冷下臉,“是我的嫡孫女就不是你的嫡長女了?你可別忘記了,李家當年對你也不薄,好好的嫡女嫁給了你,結果生下孩子沒幾年就死了,你老丈人能夠待見你嗎?”
老太太說的句句在理,刺痛了甄奎城的臉。
尤其是柳姨娘,身子晃了晃,臉色白的嚇人。
甄老夫人意有所指的話,分量委實有些重。
就算自己已成功爬上甄奎城的床,成為尚書府裏的姨娘,自己作為孫氏貼身丫鬟,這個身份是永遠擺脫不了的,也永遠無法洗脫背主的罪名。
她踉蹌了一下,腳下一滑倒在了甄奎城點懷裏,“官人,妾身......”
柳姨娘一邊說一邊掉著眼淚,就好像死了親娘似的悲傷,她哽咽地不能自已:“妾身也很想念夫人,她活著的時候對我不薄,隻可惜我並沒有來得及報答,她就......她就......都是我不好,如果當初能夠好好的照顧夫人,才會讓大小姐這麼小就沒有了母親。”
甄奎城本來就喜歡柳姨娘這種弱柳扶風點姿態,她目前又是風韻猶存,看到她眼淚隻覺心裏劇痛,更添憐愛之情,“這怎麼能是你的錯呢!都是夫人命不好,所以才會出事。你莫要為此自責傷懷。可是你的心絞痛又發作了?我這就送你回房中歇下。”
所謂的心絞痛呢,不過就是柳姨娘的小把戲,她每次病發作不是為了勾引甄奎城寵幸她,好行雲雨之事?
甄老夫人看在眼裏,嗤笑,“真有那麼舍不得,就應該去地底下陪著夫人,這才是按照舊製應該是這樣沒錯。”
甄奎城麵露難色,“母親,都已經這樣了,你何必再為難她。”
“那你究竟是照顧這個小蹄子呢?還是阻止姬兒回她外祖父家?”
“讓姬兒自己決定吧,大不了兒子派幾個護衛護送她回去。”
甄奎城滿臉陰沉,目光森寒掃視甄姬,他早就覺得這個大女兒不順眼,現在還放了甄老夫人麵給自己添堵,心裏愈發不喜。
甄月也不好意思留在這,但還是沒有忘記挖苦甄姬,“姐姐回去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些土匪說不定還有餘黨潛伏。”
“妹妹怎麼知道是土匪,而不是山賊?剛才父親在旁邊,我也沒好意思說,那些想要傷害我的人,說有人花了重金想要毀了我的清白,你說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心思真的比妲己還要歹毒,是不是呀?”
甄姬笑眯眯看著這個被稱作月中美人的妹妹,剛才那對母女明褒暗貶自己,怎麼可能善待母親?
好在祖母是個懂得事理的人,否則她真的連一點靠山都沒有了。
甄月當然是一臉無辜的看著她,“月兒不懂得姐姐的意思,要是姐姐真的有那麼為難的話,倒也不必急著去外祖父那。”
甄姬就知道甄月會故意提起這茬,“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妹妹的外祖父是我外祖父的管家,要是妹妹想要回去看看,也可以跟著我一起去。”
甄月像是生病了一樣,臉色蒼白,“他們都很忙的,我怎麼好意思去打擾,妹妹身體忽然有些不適,就先告退了,祖母請見諒。”
她這番話說的倒是得體,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不想在認那些窮親戚。
她好歹是尚書之女,真正的名門閨秀,大家之女,下人怎麼配與她來往?
何況,外祖父是下人身份,處處襯托著她的出身也不怎麼光彩,她真的好恨自己為什麼是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