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世子抬愛，恕鳳欽不敢領受。”

鳳欽漫不經心地往後靠，語氣也是淡淡的，但此言一出，楚涉歸麵上完美的笑意僵硬了一瞬。

隨即鳳欽略一抬眸：“天子在此，讓郡主先來拜會於我，於禮不合。”

楚雲頌心底訝異，鳳欽不是才剛來嗎？他又是怎麼注意到的，而她自己也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對北蒙國兄妹，並沒有像其他先前過來的諸侯國家眷一般，正式行禮。

其餘反應過來的人，聞言皆有些臉色古怪。

強國的世子郡主千裏迢迢赴京，出席盛宴，男的英俊貴氣，女的活潑嬌俏，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眾，其強大的背景，更是為其踱上一層金光，自踏進宴席的那一刻，就足夠引人注目。

自然有人注意到，楚婭玥進來後倒是直接走向楚雲頌，卻一派趾高氣揚，明顯不敬，後麵其兄前來救場，也隻不過是代為致歉，意圖雲淡風輕地揭過此事。

還未等天子作出回應，丞相鳳欽出現，楚涉歸就已徹底轉向鳳欽，大有試圖交好的打算。

但凡知曉一些大周朝堂局勢的人，都清楚當今女帝隻不過是一介傀儡，就連當初登上帝位，也是鳳欽力排眾議一力扶持，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幾乎所有實權，都旁落在丞相手中。

再者，楚雲頌年紀太小，身形瘦小纖細，坐在龍椅上，還留有不少的餘地，女帝的身份套在她身上，氣勢便減弱了七成。

先前楚氏兄妹這般做法，竟也無人意識到不妥，經鳳欽這一提......

在座的都是人精，多多少少會忌憚北蒙國的國力，不會傻到在楚涉歸麵前直接顯露心底想法，但私底下的議論，絕對不會少。

例如北蒙作為諸侯強國之一，其世子郡主這般做法，幾乎已經透露出一些信號。

周室如今能否控製諸侯強國先不論，但北蒙不怎麼將這位天子放在眼中，某種意義上簡直野心昭然若揭。

“若回應不好，鳳相這關怕是過不了。”

“關於鳳欽的傳言果然非虛，這回當真一點臉麵都沒有給北蒙世子留。”

......

竊竊私語之聲，傳到楚涉歸這邊，模糊到完全聽不真切，但他麵上的笑容，再難以維持下去。

他也明白，自身作為世子，一舉一動都聯係這背後的北蒙國，稍有不慎，就容易被推上風尖浪口。

鳳欽這般夠簡明扼要，卻也夠不留顏麵的點明，直接陷他兄妹於兩難境地，若處理不當，北蒙國，必將成為大周皇朝眼中的眾矢之的。

此番，當真是他大意了，沒想到鳳欽竟也會出現在這幾乎都是女眷的百花盛宴上！

“多謝丞相提醒，險些失了禮儀。”楚涉歸收斂笑意，語氣鄭重，朝向楚雲頌，“北蒙國世子楚涉歸拜見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說罷，楚涉歸落落大方行了一禮，算是補上原本應有的禮節。

楚婭玥再愚鈍也覺察出了不對，雖然心裏依舊對楚雲頌不怎麼服氣，但知道不是任性的時候，跟著行了一禮。

“陛下，此次臣遵父王之命前來，同時也帶來了北蒙國半年的朝貢，交予陛下。”

不少小國之人聞言，都倒抽一口冷氣。

北蒙強國的半年朝貢貢品！

看似隻有半年，若是普通地方，自然不值得一提，可若是北蒙國，半年的朝貢已不知道相當於小國多少年的朝貢，若楚涉歸準備用來給天子當謝罪的籌碼，未免也太大手筆了！

眾人的反應在楚涉歸的意料之中，如果鳳欽再為此刁難，也太過不近人情，而且，現今的周皇朝，還真沒有如此不講理強硬到底的底氣。

楚涉歸眼中一瞬冷意迸現，卻收斂得很好。

對於北蒙國半年的朝貢具體是多少，楚雲頌並不清楚，但看眾人反應，便知少不到哪兒去了。心裏有了個底，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楚涉歸這麼會做人，再不給他一個台階下，倒顯得她這個皇帝有些咄咄逼人。

準備開口之前，楚雲頌又看了一眼鳳欽，誰知這場暗流湧動的風波之人，連看都沒看楚涉歸。

看來是要讓她自己解決此事了？

楚雲頌醞釀好，話還未出口，卻被人打斷了。

“誰不知道你北蒙國去年少交了半年賦稅朝貢，到今年的，現在才補上，也還好意思說得像是白給一般。”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石激起千層浪。

楚雲頌都不由得被這道聲源吸引過去，來人幾步已走到近前。

“晉國郡王楚無端拜見陛下。”

原來是楚無端......

晉國沒能世襲親王爵位的宗親子弟，封為郡王，而這位楚無端，正是晉王一派中的青年才俊，封號項城王。

晉國與北蒙國相鄰，邊境多有摩擦，是以兩國的關係緊張，這位項城王果真一見麵就看北蒙世子不順眼，直接就當麵拆台。

楚無端不說，楚雲頌也差點忘記，書中確實有一筆帶過：北蒙國在女帝登基元年，以征戰外敵突厥，國力大傷為由，少運半年朝貢至京都，曾允諾第二年補上。

少交朝貢這件事，北蒙國當然不會大肆宣揚，大周皇朝出於多方麵考慮，也不會多說，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可好巧不巧，項城王就是知情人之一。

北蒙和晉國不和已久，兩國互派的奸細不在少數。

楚涉歸眸底一寒，卻微微一笑道，“項城王說笑了，北蒙國向來以周天子為尊，進貢賦稅給陛下，無論多少，都是義務，又怎能算是白給。”

對這位笑麵虎，楚無端輕哼一聲，“說得好聽，聽聞你北蒙不久前俘虜了一個突厥首領，繳獲一把絕世好弓，此番也帶來了京都，看來也是準備進獻給陛下的了。”

楚涉歸臉色一瞬變了變。

朝貢便罷了，此事辦的頗為隱秘，晉國何時知曉的，沒想到晉王的爪牙竟如此深入北蒙，這次回去，定要徹查。

楚無端自然沒有放過楚涉歸這一瞬間的難堪，繼續說道。

“難道是小王猜錯了不成，世子將此弓帶來京都，竟不是為了進獻陛下，哎呀......真是失言，失禮！”楚無端搖首感歎，卻難以在其中感受到半點愧疚的語氣。

楚婭玥本就難以掩飾情緒，將對楚無端的敵意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要不是兄長楚涉歸還在此處，也絕對不會允許她再亂來，楚婭玥都快要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氣，想要直接抽出偷混進來的長鞭，直接甩在楚無端那張無比欠揍的臉上。

那明明是兄長另有它用，準備在圍獵之時，當著其他諸侯之麵進獻的東西，而不是在這裏就草草交出，還容易莫名被別人當成是給楚雲頌的謝罪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