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一次。

韓菲菲回到休息室。

這次是老道爺將她引進來的。

她跑出去沒幾步，便被老道爺追上，他伸手朝自己手腕一搭，腿腳便不聽使喚，隻能跟著他走。

韓菲菲嚇得半死。

她剛坐下，麻木的身體恢複控製，便拚命往外跑。

啪嘰！

因為雙腿無力，摔在地上。

老道爺伸手去扶她肩膀，韓菲菲再次受驚，雙手拚命揮舞，手指劃破老道爺的臉。

老道爺一臉哭喪：“你這是幹什麼？”隻得再次放開韓菲菲。

韓菲菲坐在地上，留下淚水，一臉絕望：“你們是不是合起夥來對付韓家......我們哪做得不對，為什麼這樣......”

“修道者要對付韓家，用得著這麼麻煩麼？”老道爺摸著臉皮，連連歎氣。

吱呀。

李福海推開門，想進不敢進。

韓菲菲見到李大師枯瘦的臉，剛想穩定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身子直往後躲。

“滾！”老道爺怒斥著，音浪差點將門板掀飛。

“是，晚輩告退。”即便被罵，李福海依舊唯唯諾諾，誰讓自己實力不如人。

過了好一會，韓菲菲總算安靜下來。

老道爺差開水，一粒褐色藥丸放進去，遞給韓菲菲：“喝下安神湯。”

“不！”韓菲菲一臉的不信任，“如果是迷藥呢？”

“我......這藥很貴的。”老道爺自持身份，沒有發怒。

他坐在一旁，眼神看向遠方，講述起三百年前趙野對楊君廟的資助，當時他不過是境界低微的道童，修行時遇到任何困惑，趙野都能直接解答。

楊君廟能延續至今，多虧了趙野。

“你活了三百多歲......”韓菲菲眼睛瞪圓，“老道爺，你們關係這麼熟，能不能告訴我他的手機號。”

“他，沒有手機。”

韓菲菲又問：“那我該怎麼找他？”

“緣起，自然相聚。緣滅，就無需追尋。”

“那就是不給我地址了？”韓菲菲對他一臉不信任，嘀咕著：“老騙子。”

老道爺耳朵抖了抖，無奈地歎氣。

繼續待在楊君廟，也是浪費時間，韓菲菲也不願相信老道爺的話。因為這老頭臉都被自己劃破，一點不像絕世高人。

她努力擠出一張笑臉，禮貌告別，上車時用力轟踩油門，絕塵而去。

老道爺皺了皺鼻子，濃濃的汽車尾氣。又摸了摸臉，苦笑道：“我居然成了騙子，女人啊......”

......

離開楊君廟。

韓菲菲心緒不寧。

她不知道祖爺、李大師和老道爺之間關係。

韓家希望寄托在祖爺身上，是否太過於渺茫，當年對付地獄門，各大宗門選出持戒者，秉持著修行界中的法則。隻要找到這些人，他們應該可以救韓家。

“我餓了？”後座忽然有聲音傳來。

“啊！”

韓菲菲差點嚇丟了魂，一腳踩下刹車。

嘎吱！

車輪在瀝青路摩擦冒煙。

車子橫停在路上。

“抱歉，沒想嚇你。”後座上，趙野聲音清脆。

“你！你怎麼上來的？”韓菲菲驚魂未定，修道者的能力也太強了。

剛剛車速少說也要有七十公裏，他的動作居然可以無聲無息，如果要殺人的話，誰都逃不掉。

“我一直在車上。”趙野坦然回答。

從休息室離開，他便在車上推演天地變化。

世界有四劫。

成往壞空。

這是一個持續的過程。

末法時代，地獄門興起......

未來，如何發展，尚未找到定數。

趙野看不透大道。

比起道。

一千歲，算不得什麼。

“你是說從我上車，你一直在車上？”韓菲菲頭皮發麻，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對啊。”

“那我再回楊君廟？”

“我也在車上。”

“你......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剛才說了。”

韓菲菲腮幫氣鼓鼓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前麵榕樹下，一道身影轉出，晃晃悠悠朝著車子走來。

道袍披在身上，跟搭在晾衣架上差不多。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李福海。

他臉上肌肉不停抖動，眼角抽搐，牙咬得咯咯作響，嘴裏大叫道：“小妮子，你還叫幫手，你可害死我了。”

韓菲菲又嚇得一哆嗦，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放，慘兮兮地說：“怎麼辦，快想想辦法去，怎麼辦啊？”急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都要哭出來。

“不要怕，看看他想幹什麼。”

韓菲菲手忙腳亂，將汽車發動，但她轟踩油門時，一對枯瘦的手掌按在車頭上。

“別走啊，我想搭便車。”李福海獰笑著，露出一口黃牙。

發動機轟鳴！

輪胎不斷摩擦！

車頭鋼板在李福海的阻攔下凹陷進去，難以前進。

“讓他上來，看看他想幹什麼。”趙野聲音冷漠。

他不斷的給李福海機會，耐心已經快消磨幹淨。

事情，要麼不做。

要麼，就做絕！

倘若李福海靈玩不靈，那可以廢掉他一身修為。

韓菲菲剛鬆開油門，形體枯瘦的李大師就撲過來打開車門，雙目赤紅。

“沒想到吧，我等了你半個小時！你們韓家好大能耐，救兵請的很厲害麼！混蛋，你害慘我了！”

韓菲菲蜷縮著身子，帶著哭腔問：“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

李福海坐在車裏，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大師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韓菲菲美眸中光芒一閃。

吃虧？

這麼說，爺爺說得沒錯，祖爺很厲害，已經把他收拾過一遍了？

念想到此，她有了底氣，問：“說說，那你想怎麼樣？”

“李大師栽了，現在很生氣！”

韓菲菲重新坐好，說：“生氣解決不了問題，不如你說說看，讓我們怎麼賠？”

“算你識趣！我要......我要你們韓家做我的奴仆。修建一棟新的別墅，我住在裏麵修道，你們世代供奉！”李福海厲聲說著。

韓菲菲沒想到他提這麼無理的要求，冷道：“會不會太過分？”

“不過分！”李福海說：“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是不過分。”趙野開口了，語調平和，夾雜著幾分慵懶。

“對，你們跑不掉，乖乖......”

李福海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他脖頸僵硬，慢慢轉過頭，整張臉逐漸石化。

李大師整個人都傻了！

惶恐、緊張、絕望！

他萬萬沒想到，趙野居然也在車上，他不是早就離開了麼？

不帶這麼坑人的！

“沒想到吧，我等了你半個小時。”趙野輕輕打了個響指。

李福海心脈驟然抽痛，頓時天旋地轉，癱在坐椅上，半點力都使不出來。

他捂著心口，無力地問：“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趙野笑道：“韓家跟我有淵源，我告訴過你，是你讓他們吃了那麼大的虧。”

李福海見他沒有動殺念，知道事情還有緩和的餘地，問：“說說，你想怎麼樣？”

趙野說：“我跟你一樣，現在也很生氣。”

李福海想哭都沒地方哭，真是報應，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咬咬牙說：“我認栽，你想讓我怎麼賠。”

趙野淡然一笑，盯著他的眼睛，說：“就按你說的，不過規則改一下！你做我的奴仆，世世代代。”

“你太過分了！”李福海朝趙野撲過去，不過他剛發力，心脈便又是一陣抽痛，痛得他四肢痙攣，渾身直冒冷汗。

“不過分！”趙野說，“大師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下車吧，我給你時間考慮清楚，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明天，具體要看心情。萬一哪天我心情不好，你的壽元，也要到頭了。”

“我......我知道......我會記得，今天......的，羞辱。”李福海嘴皮哆嗦，咬字不清。

他顫顫巍巍下了車，心底暗暗發誓。

等哪一天自己翻身，一定要把趙野挫骨揚灰，洗刷今天的恥辱。

車子離開。

韓菲菲心情大好，車內響起音樂。

她眉飛色舞地說：“說吧，想吃什麼？我請你！”

“我的衣服也臟了。”

“買，新的。一次買七件。”

“會浪費。”

“不會呀，周一到周日，每天都穿不一樣的。”

“不用太奢侈，麵料舒服的就行。”

“這些你不用管。”

“現在韓家還有人懂廚藝麼？”

這句話，戳到韓菲菲痛處。

她爺爺是六指廚神，可是除他之外，沒有其他人懂廚藝，如今飯菜都是廚子來做。

韓菲菲鼓起勇氣，說：“我，可以下廚。我還沒給別人做過飯呢，你是頭一個。”

“算了。”

趙野的回答直白、簡練、幹脆。

就像一把鎖被用力鎖死時，發出的聲響。

“哦。”

韓菲菲忽然覺得，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