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大宅是餘山縣最豪華奢靡的宅子,當年修建的時候請的是京畿園林大師,這位大師據說曾經督建過皇城內宮,是個極有品味的老頭子。
黎世青一行人從大門走至內宅,發現宅子的設計風格與南方矮吊樓完全不一樣。
宅子是嚴格按照四合院的進製來設計的,亭台樓閣,假山水榭,伴著高大林木,頗有京城皇家別院的氣派。
當然,與皇城的各位王爺公主府相比,許家財力亦是有限,所以建築風格上雖然相似,但是規模上還是差了許多。
“世子爺,這邊請。”管家恭恭敬敬地指引著方向。
他們今日過來是為了跟許洪商量,給軍屬做常服的生意。
進了內院,管家向許洪稟報時,許洪心裏還有些詫異,直到黎世青開口說明來意,許洪都有些不敢相信。
“世子的意思是,將來黎家軍屬的常服,就交由我們許家負責了?”
黎世青很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許洪歎了一口氣,小聲與管家說道:“去請少爺過來。”
“難道這事許老爺還不能自己做主?”黎世青笑了笑,不屑地看著許洪。
許洪見狀趕緊賠笑說:“自然是能做主,隻是與將軍合作的事項,我已經全權交由小兒負責。”
“再說,織造坊的那個機器實際上也是小兒的設計,不怕世子笑話,織造坊我是一點不通啊。”
這話許洪倒是沒有誇大,許家的其他生意,他也不過是看個賬本,說道產品的具體細節,他是個半吊子。
“原來是他的設計。”織造坊的新機器確實是讓黎世青眼神一亮,黎世青轉過頭跟身邊的侍衛眼神交流了一下,決定等許知遠來了再商量。
許家宅子算不得小,從許洪居住的內院,到許家小少爺居住的院子,一個來回也花了一盞茶的功夫。
“世子殿下。”許知遠很是生澀地行禮。
黎世青招招手,示意他不用多禮。
“我父親這次從京城來到凜州,一共帶了一萬兵馬,另有一萬軍屬,總共兩萬人,眼下他們還在路上,但是軍屬的吃穿用度需要在這一個月之內,悉數解決。”黎世青開門見山說道。
“吃飯上嘛,有軍隊的後勤保障,自是不必擔憂,但是衣著服飾,乃是一個人的精神麵貌的體現,絕對不能讓軍屬看起來太過寒酸。”
許知遠愣了一下,隨後笑道:“那是自然,許家織造坊為不少貴人親自定製過不少華貴的服飾,隻要世子將具體的要求條陳寫出來,織造坊一定會縫出讓將軍和世子都滿意的常服。”
這黎將軍是被皇上貶謫離京的,底下的軍官定然有不少泄氣的,俗話說缺什麼補什麼,黎世子的這份心思,許知遠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的要求也不是很嚴格,這裏是以前軍屬們傳的常服樣式......”黎世青向後掃了一個眼神,身後的侍衛立馬將一個小畫冊送上來。
“這些樣式,可以給你們做個參考。”
昨天織造坊的人來報說,他的小兒子為織造坊設計了一個頂好用的機器,當時許洪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覺得兒子終於將心思放在自家生意上了,心裏有些欣慰。
許知遠接過畫冊子看了看,雙眼眉峰漸漸聚到一起。
他設計的那個機器,雖然縫線的效率高,但是隻限一些簡單的布料,可是這畫冊上的常服樣式,不少是有皮革和毛料材質的。
這些材料都是要手工縫上才能確保穩定,那這樣一來,他設計的機器就沒有意義了。
“世子確定軍屬的常服要在這其中選擇?”許知遠頭也沒抬,臉上露出難為的神色。
“怎麼,許家織造坊做不成?”
黎世青本來就是一個急性子,要不是看中了許家的機器,他也不想跟這家有來往,眼下許知遠卻這副表情,讓黎世青忽然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成是能成。”許知遠看了一眼大廳中的眾人,說道:“軍屬常服線條硬朗,耐磨耐臟,這些倒是都能做到,隻是這裏是南方,氣候濕 熱,夏日更是難以忍受。”
“若是按照上麵的樣式來做,軍屬們穿上衣服怕是要熱死。”
許知遠主要還是想規避皮革材料,所以才想出了氣候這麼個借口。
黎世青想了想,說道:“那有何妨,你把皮革去掉,用普通布料代替,不就行了。”
“這樣吧,”許知遠將畫冊收起來,接著說道:“我明日設計幾個最終的款式的常服,送到將軍府上,世子要是覺得可以,那這常服的單子就由我們許家來做了。”
黎世青不帶猶豫的,很是痛快地答應了。
他雖然不是個做生意的,但是昨天他親眼見證了機器運行的過程,雖然可以改進的細節還有很多,但是這機器已經比市麵上的人工紡織快多了。
送走了黎世青,許知遠正坐在正廳的中央,很是桀驁地看著許洪,眼神中多少透露著嘚瑟的意味。
“遠兒,軍屬的常服可是一個大單子,你給這世子灌了什麼迷魂湯,怎麼就讓他認定了許家?”許洪好脾氣地問。
“爹,你以為世子的目的是軍屬常服?”許知遠語氣鬆快地補充道:“那你這十幾年的商經真是白看了。”
許洪不解地看著兒子,想了想,接著問:“他看中的是你設計的機器?”
“別看現在機器隻有一台,將來加大規模再改進設計之後,就算沒有將軍軍屬的單子,我們用來生產民間的衣服,這其中的利潤也是十分豐厚的。”
許知遠一邊向許洪解釋未來工業的標準化生產,一邊滔滔不絕地灌輸機器代替人工的重要性。
這些概念許洪既覺得新鮮,同時又覺得太冒進了。
至於更深層次的,許洪倒是沒想,他畢竟生活在一個眼界蒙昧的時代,許知遠口述的概念跟他生活的世界實在是太格格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