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不受寵的嫡女,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計,這一點也正好給謝鸞提供了便利。從她悄無聲息出門,到神不知鬼不覺回來,都沒人發覺,倒是綠雲給嚇了個半死,因為她家主子帶回個陌生男子。
“小姐,他、他是誰啊?您怎麼…”
剩下的話她不敢說,小姐自打落水醒來後就和以前不大一樣了,平日裏雖也是安安靜靜的,話也不多,可偶爾一抬頭,眼神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視。
謝鸞眉目不驚,“去外頭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綠雲看了眼被五花大綁的玉珩,終究還是在主子的目光下把所有勸告吞了下去。
“是。”
小丫頭雖然囉嗦了些,倒是個實心眼兒,也忠心。
謝鸞在心裏對綠雲做了評估,漫不經心的開口了,“坐著睡很舒服麼?這麼久都不願醒來。”
雖說她現在沒了內力,但練武之人本就敏銳,尤其在安靜的空間裏,任何細微的聲音都無所遁形。反之,有人的空間裏,若除了她沒有任何聲息,隻能說明這個人在刻意的掩飾。
玉珩睜開眼,對自己如今的處境似乎並不擔憂,臉上露出些許無奈。
“在下怎麼說也算幫過姑娘一次,姑娘何以恩將仇報?”
他長眉入鬢,眼如皎月,鼻梁既高又挺,唇色較尋常男子深一些,笑起來很溫柔。若是生若女子,便是恰到好處的豔。放在一個男人臉上,就很讓人討厭了。
尤其謝鸞這種審美異於常人,還跟他有過節的,便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怎麼,你們這些向來自忖君子的讀書人,度量就這麼小,這就開始挾恩圖報了?”
謝鸞嘴角彎出一抹諷刺,“想不到閣下看著柔弱無柳,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竟還身懷絕技,倒是我眼拙。”
她生平最不喜的就是柔弱書生,除了掉文就是滿腹算計,皆是陰鄙之輩。
謝桓就是其中佼佼者—
今日鬧得那樣大,不知謝桓和蕭蘊要如何善後?不過謝鸝的太子妃夢,怕是要碎了。
至於玉珩—
“你的人倒是挺沉得住氣,到現在都還沒動靜。”
玉珩淺笑,“姑娘說什麼?在下不明白。”
“我最煩你們這種一肚子彎彎繞繞的偽君子,一輩子藏藏掖掖的像陰溝裏的耗子,永遠不敢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給旁人看,蠅營狗苟畏畏縮縮,牙尖嘴利顛倒是非,你們南—”
謝鸞忽然止住話音,她認識玉珩,但薑黎不認識。對方目的還未明確,怎可先暴露自己?
她目光又冷一分,在玉珩說話之前截口道:“不明白是麼?那我就說與你明白—我自小養在閨中,幾乎足不出戶,與閣下素昧平生。今日難得出一次門,卻被你給盯上。無緣無故,你為何出手相助?還將我送至自家府邸背巷之中,可見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隻有一個解釋,我身邊有你安插的眼線,時刻監視。”
玉珩靜靜的聽完,訝異道:“在下分明是在保護姑娘,怎麼能說是監視呢?”
“保護?”謝鸞冷笑,“這麼說我沒淹死在自家池塘裏,也多虧公子保護咯?”
玉珩臉上笑意慢慢淡了下來,輕輕道:“抱歉。”
看起來倒是很情真意切的模樣。
謝鸞眉頭緊鎖,眼神依舊冷漠,“你到底是誰?”
玉珩平靜道,“在下南楚正使,玉珩。”
謝鸞愕然。
沒料到他居然承認得這麼爽快。隨後故意嗤笑一聲,“你當我傻麼?南楚使團早已出京。”
玉珩不驚不慌,“在下與令尊曾有一席長談,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以請令尊前來辨認。”他說到此話音一頓,“不過聽聞姑娘處境不佳,若讓令尊看見在下在姑娘房中,屆時若是有所誤會,汙了姑娘清譽,便是在下的罪過了。”
謝鸞臉色極冷。
他說的一席長談,就是兩國和談,彼時薑遠之任鴻臚寺卿,主和談事宜。
玉珩又道:“說來也是在下的過失,連累令尊被貶光祿寺正署,至今幽閉在家未能複職…”
“閉嘴!”
謝鸞冷聲打斷他。
玉珩果然住了嘴,聽話得仿佛一直乖順的貓。
實則是披著羊皮的狼。
“就算你是玉珩—南楚使團已回國,你逗留我大梁京城意欲何為?”謝鸞眼如利劍,“當初舉兵來犯的是你們,戰敗求和的也是你們,最後反口的還是你們。南楚的人,都這麼厚顏無恥的麼?”
“姑娘這話就錯了。”
玉珩很有耐心,“南楚出兵在前,兵敗求和,賠償自是應當。一百萬兩白銀已入貴國國庫,何來的反口?”
“那也算賠償?”說起這件事謝鸞就恨得牙癢癢,“當初是你們自己承諾,賠償三座城池,我朝陛下才下令退兵。誰料你們過河拆橋,私改合約。”
南楚富庶,天下皆知。
一百萬兩根本微不足道,何以比得過三座城池?更無法抵償大梁戰死沙場的四萬三千九百八十六位將士。
玉珩沉默半晌,輕輕道:“與敝國簽署合約的是令尊,若令尊不應,在下也無計可施。”
“既如此,合約已成,南楚占盡了便宜,你又為何去而複返,隱匿我大梁京都,到底有什麼目的?”
話音剛落,謝鸞手中匕首已在玉珩頸側。
玉珩絲毫沒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自覺,眼角彎出溫柔的笑,“女孩子不要這麼凶悍,尤其像姑娘這麼美麗的…”
謝鸞手上用力,他脖子上立即多了一道血痕。
“再廢話,我就把你的腦袋削下來。”
玉珩歎一聲,老實交代,“南楚戰敗,皆因謝氏一族。”
果然是為了報複!
謝鸞目光冷冽,“為何監視我?”
玉珩一臉詫異,“昔日令尊被安陽縣主當街鞭打,難道沒有心懷憤懣?否則姑娘今日何以假做男裝去大鬧她的葬禮?我以為,我們該是同盟。”
“你是南楚人,我是大梁人,立場分明,誰跟你同盟?”
“那姑娘今日之行又是為何?”
謝鸞嗆了一下,又凶巴巴道:“現在是我再問你!少廢話,說,你的同黨都在哪兒?”
玉珩一臉無害,“在下沒有同黨。”
謝鸞剛要懟過去,又聽他道:“隻有傻子才會把英雄救美這種事假手他人。”
謝鸞:“…”
她居然被這個小白臉給調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