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鸞是來打探消息的,從昨晚寧國公府那場家庭審判來看,謝桓是不會放過謝鸝的。
否則皇帝查到她頭上,謝家滿門都得完蛋。
京城繁華,人/流量大,平日裏總是人來人往,今天卻滿街甲兵,個個神情嚴肅。
是巡防營的人。
巡防營統領是曾是謝棠的下屬,謝鸞見他親自出馬,就知道肯定是抓昨天夜闖寧國公府的‘刺客’。
她已經看見不遠處貼著的通緝令,上麵隻畫著戴麵具的玉珩。
底下還有字。
重生後謝鸞發現自己的聽力和視力竟遠勝從前,否則昨晚就不可能隔著兩道牆聽清榮安堂裏的對話。
就比如現在,她就看清那畫像下麵寫著關於通緝犯的特點。
也就是玉珩那頭白發。
現在肯定四門嚴查,玉珩出不去。
重要家庭會議被偷聽,謝桓肯定是不會讓自己落入官府手中,否則萬一交代出什麼,寧國公府都得完蛋。
玉珩是後來才出現的,沒聽見他們的對話,所以才隻通緝他一個。
謝桓任刑部尚書,昨日之事又涉及太子,如若刺客落網自然得由他親自審問。然後牽出自己來,再偷偷滅口。
她這個父親,行事向來周全。
周圍百姓嗡嗡議論。
“昨天安陽縣主下葬,就有人當街行刺,聽說謝府二姑娘都嚇病了。晚上居然又遇刺,這刺客膽子可真大。”
“不是說安陽縣主枉死,昨天頭七回魂,來找凶手報仇的嗎?”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連棺材板都給掀起來了。”
“據說是謝府二姑娘跟太子私相授受,謀殺親姐姐。”
“噓,你不要命了,這種話也敢說。”
“這些事都傳遍大街小巷了,聽說皇上生了好大的氣,還禁了太子的足。”
“啊?這麼嚴重?”
“可不是嘛,我看這事兒八成是真的。”
“嘖,這謝二姑娘真是心狠手辣喪盡天良,連親姐姐都殺,怎麼沒被抓起來?”
“你們知道什麼,安陽縣主生母早逝,如今的國公夫人是繼室。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往日裏就聽說寧國公對嫡長女不管不問。好好的千金貴女,那麼小就去軍營吃苦,繼室生的倒是嬌貴的養在身邊,養得一副蛇蠍心腸,沒準就是寧國公包庇縱容的。”
謝鸞腳步一頓。
她沒見過自己的母親,謝桓也很少主動提,語氣淡得仿佛一個陌生人。
二嬸說,她母親在世時與謝桓也算夫妻和睦,結縭五年,謝桓甚至都沒納過妾。
可那個女子一死,一切便成過眼雲煙。
第二年謝桓娶了楊氏。
楊氏出身低,滿京城沒幾個瞧得上她,偏謝桓對這個繼室十分維護。連同她生的女兒,也是自小養在身邊。不像謝鸞,生下來就被二嬸抱了過去。
謝鸞經常覺得他們才是一家人,自己不過是個外人。
就像謝鸝說的,她是多餘的。
“安陽縣主真可憐。”
有人這樣感歎。
“女人啊,就是不能太好強,好好的世家千金,非去軍營跟一幫大老爺們兒紮堆,哪個男人受得了?更何況是太子。”
謝鸞身側雙手緊握。
她打小就出入皇宮,有時候還會在宮裏住上幾日,謝濯出生後,她閑暇的時間就少了。蕭蘊就主動來找她,時常抱著謝濯對她說,“這孩子從小養在你身邊,怎的性情與你差這麼多?”
又教導謝濯,“身為將門子,怎能這般怯懦膽小?看你姐姐,從小學文習武,樣樣拔尖,你可不能給她丟臉。”
青梅竹馬,年少情深。
卻終不過,隻是一場笑話。
街上人很多,嘈雜聲,腳步聲,議論聲,如同鍋裏沸騰的水。
謝鸞的心很涼,如同這初秋的風。
她從小沒娘,謝桓也不怎麼管她,二嬸是個傳統的女人,慈愛卻也嚴肅,不太讚成女孩子舞刀弄槍打打殺殺。大哥謝渝年長她三歲,一直都很護著她。
而最支持她的,就是蕭蘊。
可到頭來,最嫌棄她的,還是蕭蘊。
有時候謝鸞不明白,到底是人心易變,還是蕭蘊一開始就對她虛情假意?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這一生,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騙和背叛。
......
玉珩一直隔窗眺望,見她駐足良久,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她情緒外放。
她在想什麼?
是恨,還是悔?
“準備筆墨。”
晏修原想說侯爺您傷勢未愈就別操勞了有什麼事屬下去辦就好,可話到嘴邊,看了眼主子的神色,又咽了回去。
傳遞信件得經由驛站,否則出不了城。可現在這個敏/感時期,一不小心就得暴露身份,隻能飛鴿傳書。
信是傳給南楚陛下的,內容很簡單,大意是行程受阻,或許會晚歸。
晏修琢磨著,主子這傷估計得養個十天半月。
他隻能祈禱在這十天半月裏把事情辦好,早些回國。
然後又聽主子道:“忠勇侯府那邊還是要繼續盯著,但別靠太近。另外…”玉珩頓了頓,道:“去查查蕭蘊,這一年來他同哪些大臣走得近,重點排查文臣,家中有待嫁閨秀。”
晏修一愣。
隻猶豫這麼一瞬間的功夫,玉珩已經看了過來。
“有問題?”
“沒。”
晏修忙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蕭蘊現在被禁足,朝中不知如何沸騰,打探消息的人如過江之鯽,倒是正好給他們打掩護。
可調查消息也要時間。等查出結果,已是三日後。
安陽縣主葬禮上鬧鬼一事並未平息,甚至越傳越烈。
有大臣上奏,安陽縣主既是太子的未婚妻,更是退敵有功的巾幗女豪傑,不能讓她枉死。空穴來風必有因,請求陛下審問相關人等。
這個相關人等,除了被幽禁的太子蕭蘊,便是謝鸝。
謝桓則表示,長女死在閨閣,若真為姐妹齟齬,何以人盡皆知?那日大鬧葬禮之人藏頭露尾來曆不明,如此造謠分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又搬出太子於光天化日之下遇刺一事,成功的把矛頭指向了兵部和巡防營,斥責他們瀆職無能,更甚至包庇縱容,其心可誅。
寧國公素來低調,輕易不與人爭鋒。誰料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番話夾槍帶棒,把禦史台和內閣那幫老腐朽們全都拉下了水不說,最後更是暗示此事陰謀重重,涉及皇儲之爭。
曆來皇子爭儲就是敏/感話題,再聯想到太子如今被禁足東宮,對誰有利?
前一刻吵得沸沸揚揚的朝堂,立即安靜了下來,也沒人再提審問謝鸝之事。
玉珩聽著晏修帶來的消息。
蕭蘊的授業恩師太傅方為正之女,方婉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