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的死,本就是注定,亦是天命所歸。
隻不過來得突然,所以才讓我們驚詫了一番。
很快,我們便恢複了平靜。
師父苦苦抗拒的死亡,終於降臨了。
我沒有說話,將香爐撤下,端了火盆。
朝著師父磕了三個響頭,掃了一把紙錢,最後再用師父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壽服換上,蓋上了嶄新的福被。
人終有一死,這些東西,師父早就準備好了。
我也有!
當然,做為殮葬人,這些都是基本工作。
我很輕鬆便完成了,也沒花多少時間。
當師父落氣之後,老八、瞎子、騙子、錦毛鼠,赤火猴和唐雅蘭,都退到了前堂客廳。
整理死者儀容,自然不能讓外人觀看。
最後,我又在師父床邊點了三支檀香以引魂,念了禱文祭詞、告拜天地之後,這才出了臥室。
關緊房門,我也到了客廳。
所有人都起身向我迎來。
我知道他們都想向我說聲節哀。
但我朝著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不必。
旋即,我走到了唐雅蘭跟前。
她八字特殊,本非凡人,聰明才智也不普通。
收養她的鬼婆婆,本就是我們村子的巫祭。
她雖未學藝,但也算是半個我們這種人。
況且從小到大,師父也沒少照拂她。
她雖還不知道事情原委,但還沒等我開口,她便立刻向我點了點頭,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了表情,鄭重地向我說道:“需要我做什麼隻管說。”
師父的意思很明確了,是要留下唐雅蘭。
而且瞎子的批言,也在指明唐雅蘭對於師父殮葬一事的重要性。
我當然不會推脫。
我點頭說了聲謝謝之後,便向她講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明白了!我先回去和姑婆說一聲就過來。”
“姑婆那邊應該也會有事情交代。”
“肖哥兒,你等我。”
唐雅蘭做事本來就果斷,話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她的身影還沒有消失,我就覺得一陣搔養從我背後傳出,直到肩膀。
轉頭朝著肩膀看去,原來是錦毛鼠天機子爬到了我肩膀上,朝著離去的唐雅蘭吱吱直叫。
它早已通人性,可到底不會人言。
出馬一門,我了解得也不深,實在不知道天機子想要表達什麼。
不過很快,老八,瞎子和騙子都走到了我身邊,隻有赤火猴倚在牆角。
騙子理了理身上的西裝:“鼎爺吩咐過的仙人竟是她,看來我們終究還是逃不過。”
“難怪那麼多人,鼎爺選上的隻有我們幾個。”
老八搖了搖頭,臉色深沉,“不過也好!仙人指路,我們倒是不虧!”
瞎子的表現卻與他們截然相反。
他扶了扶臉上的眼鏡,淡然說道:“怕什麼?忘記鼎爺常說的嗎?人定勝天。”
“況且,今日是那小姑娘的命格轉機之日。若能蛻凡入仙,便極賤轉極貴。說不得,我們也要沾點貴氣。”
我則微微皺起了眉。
唐雅蘭的命格,刑克四方,仙佛難近。
就因為這命格,她每一年都要來我們這,借師父之手,以入殮非葬的秘術,造假死之像,藏身幽冥。
死人,是沒有命格的。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上學讀書。
要不然,以她的命格之凶,去哪讀書,哪間學校肯定都要出十幾二十宗人命凶煞之案。
說起來也奇怪,我的命格很普通,卻從來都沒有受到過唐雅蘭刑克命格的影響。
假死畢竟不是真死,隻要她活動,秘術就會受到影響,命格也還是會影響他人。
越近克得越厲害。
而且算一算,自從她因失手打死人而回到村子裏後,已經一年多沒找師父施過秘術了。
師父卻找唐雅蘭抬棺,福與禍,實在太難預料了。
但願師父能人算遮天算吧!
“對了少爺!”
就在我心中感歎之際,瞎子的聲音又落入我耳中。
我趕忙向他看去。
“鼎爺是不是說過,還要你去取驚神木?”
瞎子向我問道。
“驚神木?”
我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了。
瞎子所說的,應該就是師父當年替我母親剖腹接生的那截樹枝。
我立刻向他點下了頭,剛想說聲‘是’。
但瞎子好像又看到了,還沒等我開口,他便搶先說道。
“我來之前已經算過了,取驚神木的時機,理應是在今夜子時最妙。”
“隻不過少爺你今日麵相帶凶,玄光有紅,印堂帶青,此乃血劫之症。”
說著話,他再一次以諸葛前課替我算了起來。
“嗯,若沒算錯,也恰好是今夜子時血劫最濃。少爺,你今夜最好帶個人與你一同行事。”
“血光之災?”
我依舊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老八便拍了拍胸脯,“少爺甭怕,我陪你。天塌了我也能抗。”
瞎子立刻搖頭,朝著老八看去,好似在瞪他。
“你不行,你本就修羅惡鬼之命,現在又正值中元期間,子時必是群鬼亂舞。你陪少爺,隻會加重他的血劫。”
“吱吱!”
登時,我肩頭的錦毛鼠又叫了兩聲。
瞎子看了它一眼,也搖了搖頭,“上仙你倒是行,但需行附身之法。可這南邊地界,你行外道之術,還是會壞了當年所定的天規,怕是少爺發揮不了多少力量。”
一旁的騙子及火猴都還沒出聲,瞎子又掃了他們一眼。
“你們更不行!一個千門裏的人,騙人騙鬼還行,騙天騙地那就是自找死路。”
“至於猴兒你嘛,你本身就不祥,別起哄了。”
把所有人都否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算了,血光之災而已。”
“師父的真傳,我不說已經盡得,但也學得差不多了,多多少少還有些身手。這血光之災,我自己便渡上一渡!”
哪知這話剛說出口,老八、瞎子和騙子三人臉色狠變。
三人同時朝我擺手,緊張開口,“使不得,使不得。”
“少爺您萬貴之軀,我等即在,豈能讓你親自渡血光之災?”
“況且鼎爺殮葬在即,還有大事將起,少爺你可不能有半點差錯。”
“半分毫毛都不能有所損傷,要不然必損天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言的勸著我。
其實,我開始真的沒有當回事。
雖然我們幹的是積陰德的事,但畢竟一直是和死人、幽冥及異物打交道,血光之災不少遇。
血光之災不是必死之災,雖凶,但都有破解之法。
我自己就渡過好幾次。
可現在他們三人都緊張得不像話,這讓我不得不鄭重起來。
直到最後,還是瞎子開口了。
“要不這樣,少爺您今天就邀上那小姑娘一行。”
“她雖大克四方,但您也命數非凡,想來是肯定克不到少爺您的。”
“克不到您,把其他禍害您的東西都克走了,您自然就沒什麼危險了。”
這話,聽得我直愣。
我也不知道這對於唐蘭雅而言,是好話還是壞話。
同時也奇怪,瞎子居然說我命數不凡?
可我的命格八字,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不過最後,我還是向瞎子鄭重地點下了頭。
唐雅蘭,可不僅僅隻是命格極賤,有著能打死人的能力。
她真正的能力,同樣能嚇死人。
請她一行的話,怕是真不用擔心什麼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