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傍晚時分，唐雅蘭又返回來了。

我把要做的事兒告訴了她。

沒有意外，唐雅蘭欣然答應。

晚上10點，我背上了裝著香、燭與紙錢等等工具的行囊，提著兩把鐵鏟以及一盞紅色燈籠，便和唐雅蘭一同出發了。

有的人，並不是一開始就殮不動。

反倒是下葬之後，因種種巧合會詐屍而起，或化為鬼怪脫墳而出。

還有因葬地不詳，自棺中屍變影響後代。

這都需要我們解決。

所以，遷墳改葬也算是我們殮葬人的工作之一。

接下來，我是要開我自己母親的墳，當然要做到最好。

正常或非正常開墳起棺要用到的東西，我基本帶齊全了。

我們這裏是個漁村，家家戶戶相隔的距離都比較遠。

最近的，也相隔一個大漁塘。

而且鄉下又不能和城市比。

夜晚來臨之後，村民們便早早結束了活動。

隻有零星的燈光從遠遠相隔的民居裏傳出，星星點點，並沒多少光亮。

又已到月底時分，天空雖無雲，但也隻有一彎小小的彎月，懸掛天空。

黑夜如墨，看不到遠處。

所以才剛出了屋，我便立刻點燃了燈籠中的蠟燭。

燈籠內的蠟燭是特製的，朱砂漆麵，沉香為芯。

蠟中還摻有桃木粉等等。

在使用之前，還需要在百年槐木下受蔭七七十四九日。

而燈籠的籠子，當然也是特質的。

燈籠的骨架是以湘妃神竹編織而成，圍框的紙麵朱紅，是以老公雞血塗成。

紙上畫有蝠、劍、扇及鎮鬼符。

蠟與籠，是一套整體，算是一套法器。

名為鐘馗引！

相傳地府鬼王鐘馗，又乃福德萬應上仙。

若有福有德之人死後，鐘馗會於夜半子時，親自提燈相引，將福德之人的靈魂引入黃泉，送入幽冥十殿。

這一套鐘馗引，相傳是仿鐘馗手中的引魂燈而製。

我們這一門，若是需在夜間殮屍下葬，都會用上鐘馗引。

既能為死者聚福收德，亦能驅靈逐鬼。

現在正值七月下旬，中元時期，鬼門已開，凡間鬼物激增。

鄉野村落之地，又尤為鬼怪所喜愛。

再加上我們這還是江河漁村，水澤之地，陰濕之氣沉降聚地，更易使精怪成型。

我現在隻想快點將我生母的墳中殘枝取出來，不想惹額外的麻煩。

用鐘馗引開路是最好的選擇。

從燈籠散發出來的紅色光芒，雖然並不怎麼亮，但足以照亮我和唐雅蘭前行的道路。

我生母埋葬的地方，依舊是在村外的亂葬崗。

我和唐雅蘭一路無話，直奔村外而去。

所幸，我和唐雅蘭的身體素質都比常好，腳程都不慢。

隻不過花了二十來分鐘而已，我們便跨過了村子的邊界。

然而，就當我和唐雅蘭跨出村子邊界的那一刹那。

異變，陡現。

隻聽‘騰’地一聲輕響傳出。

我手中鐘馗引內的燭火，猛然一躍，升騰不止。

燭火之光，透過燈籠身照耀而出，亮度瞬間亮了好幾度。

鐘馗引內冒出的光芒所籠罩的區域，登時變廣。

隻不過光芒卻也在閃爍不止。

這非但沒讓我和唐雅蘭的視野增廣，反倒是迷亂了我們的視覺。

“肖歌兒，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唐雅蘭多多少少懂些門道，立即向我問道，並皺眉警戒地掃向四方。

“有邪靈！”

我眉頭疾皺，右手執燈籠，左手掐著道門三才印，輕輕點在了燈籠上。

向唐雅蘭解釋了一聲，我快速念起了起了禱文。

“萬福萬應，三才三界，聽我誥令，神佑吾身，業火照世。”

“咄！”

我右腳輕輕一跺，點在燈籠上的手指，微微一顫。

登時，閃爍不止的紅色燭火穩住，火焰斂回。

閃爍不止的光芒穩固了下來，也不再迷亂我和唐雅蘭的雙眼。

隻是，我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我在穩住鐘馗引的燭火之際，感受到燈籠內的蠟燭所散發出來的熱量，有朝著四麵八方主動衝出的趨勢。

這不是好事，這代表有惡靈就在我們周圍。

才出村落，便逢詭事。

我不敢大意。

沒有急著動身，我將手中的鏟子放下，又將鐘馗引交到唐雅蘭手中。

她沒有多話，隻是靜靜地接過。

我也沒有說話，快速把背後的行囊放下，從裏麵抽了一根檀香。

我們這一行用的，當然不可能是假貨。

檀香是用貨真價實的檀香木粉所製。

檀香木，性屬陽，可生陽氣，可保安寧。

就算是普通人家利用檀香，都能有很好的拒邪避陰的作用。

在我們行內人手裏，作用自然更大。

我用拇指將整根香上的檀香木粉刮下，托於左掌之中，合掌成拳。

而後右手使出道門太陽指訣，抵在燈籠罩，順時針劃了個圓，再輕輕一點。

同一刹那，我向上狠揮左手，將手中的檀香粉末，朝著頭頂上方盡數灑去。

同時，我在燈籠上點了一下的太陽指訣，朝著往上灑出的檀香粉，淩空點去。

若有眼尖的人，一定能看到。

隨著我的手指點出，有一道淡紅的火苗，也跟著我的手一同往上衝去。

“轟！”

就當我右手太陽指訣點直之際，一聲悶響。

我和唐雅蘭頭頂上方灑出的檀香粉末，應聲而燃，化作了一片赤紅的火幕。

在火幕照耀之下，我們身邊的一大片區域也被照得通亮。

那一刹那，我雙眼瞪到了極限。

現在已入農曆七月下旬，將近月底，已至秋季。

按理而言，這個時期該是蟲豸將退，蛇鼠將歇。

就如樹上黃葉，一切生命短暫之物，都將走向衰敗之期。

這個時期，蟲蟻毛豸之物都已經極少極少了。

可現在，在檀香受赤火而生的光芒之下，我和唐雅蘭周遭十米之外的區域卻蚊蠅滿天，飛蛾無數。

還有我不認識的許許多多飛蟲，正散於天際，往村子裏撲著。

“肖哥兒，看那！”

我抬頭看到之際，唐雅蘭的聲音又突然傳了出來。

她正伸手指向遠處的地麵。

當我順著她的手看去之際，我再度吃了一驚。

進入村子裏的，何止是蚊蠅飛蟲？

遠處的地麵，還有蛇、鼠、蛙、蜈蚣，甚至連我們南方地域極其罕見的蠍子也有。

亦如天空中的飛蟲一般，它們也正成群結隊且悄無聲息地進入村子裏。

“五毒朝聚，死而無定！”

“難道是師父？”

看著四周這古怪的一切，我忍不住小聲嘀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