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船下了水,暗湧正急。
幾個浪花掀的船頭高高翹起,將船上的三對童男童女嚇的哇哇大叫,臉色蒼白的伏下掰住船板穩固身子。
今日的黃河顯得比往常格外暴躁易怒,那流沙滾滾的水下不知道多少巨大黑影若隱若現。
眼看著船要直挺挺的翻沉了,船首的陳老爺子昂首挺胸,神色間不見絲毫慌張。
他猛然大喝一聲,聲如鐘鼓嘹亮高亢,即使我遠在岸邊也被這一聲震的是兩耳發嗡。
隨即他左腳狠狠一跺,整個翹起的船頭又從誇張的角度重重的入水,掀起無數水花。
這一覺竟是踏的方圓幾丈的怒浪翻不起水花,連這不可一世的黃河之水也有了短暫的退縮。
岸上眾人精神為之一振,皆是興奮的拍手叫好直呼神仙手段。
一旁報社的連忙舉起烏漆嘛黑的相機就是一通哢擦,唯有我和小魚兒皆是眉峰緊鎖,略知個中危險。
岸上的人隻看見了陳老爺子的威風,卻看不見其中的玄妙。
我雖然隔的遠,卻也看到了陳老爺子愈發凝重的神色。
隻見他拍了拍寫滿符咒紋路的船槳,口中念念有詞,此舉是開靈。
初學了湟流十四經的我也是一知半解,隻知道這是為了請神上物,此物便有了靈氣,便能護主。
陳老爺子一撐,整首小船嘎嘰嘎嘰的離岸,在風雨飄搖中穩墜千金。
他劃得飛快,翻騰的怒浪不但攔不住他,反而被他借勢而行。
小木船如同有靈一般,所過之處分流。
然而這大膽之舉似乎激怒了黃河一般,風浪更甚,越往深處,掀起的水浪甚至有數丈高遮天蔽日擇人而噬!
岸上許多有見識的老人紛紛跪拜叩首,口中念叨著求河神息怒。
“哼!”小魚兒冷眼看著磕頭叩首的眾人,心裏不舒服:“若是求河神有用,就不用我爺爺親自下水了!”
“莫要添亂!”我默不作聲的敲了敲小魚兒的手背,我注意到方才周遭聽到小魚兒聲音的人們將眼神投射過來,有幾分令人心悸的怪異。
我冷汗直流,心裏暗暗捏緊,雖然不知道他們眼中是什麼意思,但肯定不是好意。
如今陳老爺子下了水,我這兩人再厲害也不過是兩個小娃子,要小心行事。
這時,一聲巨響傳來,我連忙將視線投回了河中心。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整艘小艇竟然是被水浪高高頂起了數丈,遠遠望去仿佛起飛了一般。
船後護著童男童女的神婆見狀,,從船中提起一個黑布蓋著的籃子,往外丟出幾個鮮紅欲滴的血饅頭。
說來也怪,饅頭剛下水就須溜不見了,浮都浮不起來直接沉了下去,而後不知怎麼的巨浪竟然是安分了不少,小船又落入了水麵。
“開始祭請鬼神吧!”陳老爺子和神婆對視一眼,接著從船身抓出一隻紅冠大公雞。
雞尚活,十幾斤重的大公雞撲棱的狠戾,那如鋼筋似的雞爪子在陳老爺子的手背上撓出幾條大血道子。
“畜牲!能祭神而死,往生有望投胎做人,還不安定!”
這是養了八年的老公雞,雞老有靈,知道自己今日是難逃一死。
仰天長鳴三聲後便被陳老爺子一刀抹了脖子,刀法幹淨利落,徹底隔斷雞喉。
端著鮮血淋漓的大公雞朝著四方深祭,隨後陳老爺子將大公雞丟入水中。
頃刻間,四方風起雲湧,隻見數道龐大的黑影出現在小木船周遭環遊。
“不好,它們要奪了祭品!”神婆怒氣衝衝,從籃子裏掏出一把白漆漆的米打進水裏。
隱約間我隻聽到幾聲低沉如雷的獸吼,圍繞著小木船的巨大黑影悄然散去,隻是有一道離水麵太近,顯出了一抹真身。
我定睛一看,渾身汗毛豎起。
那黑影身上僅是黑如墨的鱗片,一塊塊大如人臉,可想而知水中的本體恐怕是一口能吞了幾人都不止的巨大水獸!
我從未想過世上竟還有如此龐然大物,一時間嚇的是不知所措。
然而,小船就在此時如何也向前推進不得,風雨愈發強烈。
目力有窮時,岸上離得遠了,小木船愈發模糊。
“大家看,那船是不是要沉了!”
不知道誰呼喝了一聲,眾人紛紛死死盯緊了小船。
果不其然,小船在原地打轉不得前進分毫,仿佛有東西在水下拉住了船身一般。
與此同時的,小船開始緩緩下降。
方才雖然模糊卻也能見到船身大半,此刻竟然隻剩下一小半的船身,而且還在持續下沉!
“爺爺!”小魚兒兩眼通紅,我眼疾手快的攥住了他。
他分明就是要衝下去,但此刻我清楚,連陳老爺子都要交代後事的事情,又怎麼是他這個孩童能插手的,下去不過是添亂。
此時突然的一個大浪打來,直直蓋住了小船,水霧散去,江麵竟然空無一物!
“船呢?”
“陳老仙人呢?”
眾人大驚失色,小船竟然是在眾目睽睽中顯示不見了。
就算是沉,也得時間沉下去,起碼也會有點東西浮上來。
但這直接消失了,即使是碼頭年紀最大見識最廣的老漁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和小魚兒都嚇呆了,他直愣愣的趴在欄杆上瞪著大大的血紅眼睛在江麵來回掃視。
而我則是靠著一艘岸邊的破船緩緩坐下,沒了,遇上陳家爺孫,我以為苦日子熬到頭了。
陳老爺子這一去,依靠又沒了。
我心裏空落落的,一船的人就這樣消失不見我心裏也難受的要緊,但吃過幾年風餐露宿的我年紀雖小想法卻現實。
陳老爺子多半已經遭遇不測,在那種江麵中,再好的水性也是白搭,更何況水下還有妖怪。
岸上的眾人不敢離去,眼巴巴的等了許久,不知怎麼的,原先狂風怒號,巨浪滔天的河麵竟然是逐漸風平浪靜,就連那頂上昏沉沉的烏雲也撥開雲霧撒入陽光。
“河神顯靈了!”不知道是誰這樣大喊一聲,整個岸上興奮的呐喊此起彼伏,他們的生計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