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劉瞎子平時就喜歡喝幾口，以前經常來我家和爺爺一起喝酒，兩個人一點鹹菜加上一小盤花生米就能喝上小半天，我也覺得渾身發冷，喝了幾口白酒下去身上頓時熱乎不少，“劉爺爺，你以前見過會走路的屍嗎？”

“見過。”劉瞎子點頭，他的臉上多了一些紅潤，“這輩子走南闖北，見過的邪門事多了去了。”

“那人都死了，為啥還能動呢？”我問道，“真是詐屍嗎？”

“其實正常。”劉瞎子咳嗽兩聲，“人死了之後，隻是血液不動了，其他的東西暫時不會立刻死掉，肌肉和神經會收緊，所以經常能看到屍的手腳會動，甚至有的發生抽搐，其實都是正常反應，至於你說的走屍，其實也有，在一些特殊的環境下，屍會發生變化，變成毫無意識的走屍，還會攻擊其他生物。”

“那也不正常啊。”

“正常。”劉瞎子哼了一聲，“你個小娃子能知道多少，這世上的事你不知道的比你知道的更多。”

這是事實，我極少離開村子，高中的時候學習成績還行，不過也有不讓我讀書，讀完高二就不念了，可能擔心我和大伯一樣書念好了，以後就再也不回來了。

“那說說你見過的屍都是啥樣的？”我試探著問道，劉瞎子喝了酒，或許願意說出來。

“臭小子，想唬我，你還嫩的很。”劉瞎子哼了一聲，“好好守著你爺的屍，其他的事別想，安安生生的過日子，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

我苦笑了一下，這些年村子確實有錢了，主要是靠撈屍，不過外麵的女孩聽說村子是撈屍的都不敢嫁進來，所以很多都是賺了錢去縣裏買房，隻有在黃河汛期的時候才會撈屍賺幾筆，我家情況不同，爺爺這些年一直不撈屍，隻靠家裏的幾畝薄田勉強度日，像我們家這種情況不可能有女孩願意。

天不知不覺的黑了，劉瞎子讓我把紙錢和蠟燭都拿出來，先是朝著周圍撒了一些紙錢出去，然後在爺爺的墳前麵畫了個圓圈，最後把蠟燭和紙錢點著，劉瞎子坐在那沒動，我看了他一眼，他是咋知道天黑了呢？

“劉爺爺，為啥要畫個圈啊？”我問道。

“規矩。”劉瞎子隻說了兩個字，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啥規矩？”我隻好繼續問道。

“就是這規矩，畫了圈就不會有東西來搶了。”

“搶？搶啥？”

“自己看。”劉瞎子說完哼了一聲不再理我。

紙錢不斷被火燒成灰，圈裏隻有蠟燭、香還有燒過的紙錢，一陣陰風吹過，周圍的紙錢被風卷起來，難道是這些捎給死人的東西？這玩意活人肯定不會，難道是那東西！

我突然覺得身上一涼，劉瞎子坐在那不吭聲，他的眼珠子一動不動，我慢慢燒著紙錢，隱約聽到鼾聲，他居然睡著了。

“劉爺爺。”

我扭頭小聲喊道，他的眼睛一直是睜著的，鼾聲不斷發出，難道他一直是這樣睡覺的嗎？這大晚上的睜著眼睛睡覺讓人覺得瘮的慌。

今晚我們要一直留在這，因為白天出過事，今天算是爺爺去世的第三天，按照村子裏老人的說法，人死了之後一般過了第三天就沒事了。

劉瞎子睡著了，我沒有去打擾他，畢竟他上了年紀，這幾天一直沒消停過，我繼續把紙錢丟過去，不敢放的太多，有火堆在膽子還能大一點，夜晚的墳地風一吹，周圍的荒草嘩嘩的響，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晃。

“誰？”

我嚇得手一抖，紙錢掉到地上被風吹走，剛才隱約的好像看到了一個人，我咽了一口唾沫，左手抓住一根棍子，想從墳前麵站起來，兩條腿抖的厲害，我試了兩次隻能放棄。

應該是看錯了，這麼晚村子裏的人不可能再來墳地，所以我不可能看到人，幾張紙錢點著，我用力朝著一側丟去，火光升起然後很快消失，就在火光消失的一瞬間，我突然看到一團頭發從前麵的墳包後麵飄了出來。

“劉爺爺。”

我大聲喊出來，頭發發麻，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這一次看到的是真的，那裏真的有一團頭發飄了出來。

“咋了？”

劉爺爺問道，“大驚小怪的，人嚇人，嚇死人。”

“不是，那，那，那有個女人。”我攥緊手裏的棍子，其實我根本沒看到人，隻是看到一團黑色的頭發，因為緊張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女人！”劉瞎子那雙瞎了的白眼珠來回動了動，他居然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我已經嚇得直冒冷汗，劉瞎子居然還能笑出來，我擔心火滅了連忙又抓了幾張紙錢丟在上麵。

“你再好好看看，很多時候都是人嚇人，這地方哪來的女人啊！”

“劉爺爺，你陪我過去。”

我慢慢站起來，彎著腰盯著前麵，剛才看的也不是特別清楚，第一眼感覺像是頭發就嚇得魂都快沒了，借著火光看去，後麵的墳頭後麵露出來的東西還在。

這不對啊，後麵的墳包露出地麵的部分應該不到一米，加上上麵的荒草也不到一米五，那些黑色的東西是從墳包後麵露出來的，墳包的上麵什麼都看不到，而是從一側露出來，如果是一個女人站在那，身高應該不到一米四，這總不能是個小孩子。

“膽子這麼小怎麼繼承你爺的衣缽，我的眼睛也看不到，過去吧，有我在這，絕對不會有事。”劉瞎子說道。

劉瞎子的話刺激到我，我是立誌要成為撈屍匠的，這也是我們孫家祖上傳下來的行當，不能讓村子裏的人看不起，而且我也確實沒有別的本事。

“行，我過去。”

我抓起手裏的棍子，又抓了一把土在手裏，眼睛盯著墳包後麵，已經想好了，如果突然有東西冒出來直接把土揚出去，然後棍子直接砸上去，這年頭不管是啥東西都怕惡人。

要不要喊一嗓子？我咬緊牙，心裏不停給自己鼓勁，其實還是怕，心跳的速度至少提升一倍，兩個墳頭距離並不遠，不過是幾米的距離我至少走了幾分鐘，突然起了風，墳包後麵的黑色東西飄了起來。

“啊！”

我喊了一聲幾乎同時後退一步，那確實是女人的頭發，那團頭發隨著風飄起來不停的來回晃動，但是隻看到頭發並沒有看到人，這還是不對啊，我回頭看了一眼，劉瞎子站了起來，他同樣朝著我這邊看著。

兩條腿都在抖，我特別想轉身跑回去，不過想到劉瞎子剛才說的那番話，還是硬著頭皮慢慢向前，手裏的棍子試探著靠近，棍子胡亂在上麵打了幾下，那團黑色的頭發掉了下來。

這是咋回事？

靠，我突然想罵人，這是誰啊這麼損，差點把老子嚇尿了，棍子把掉在地上的那團頭發挑起來，那是女人的假發，居然被這玩意嚇成這樣，這件事說出去確實是丟人，還好劉瞎子看不到。

我鬆了一口氣，這東西是誰的呢？村子裏的女人沒聽說有戴這玩意的，大晚上看著跟真的一樣，難道是最近你來尋屍的人留下的，還是不對啊，尋屍隻會去老河灘或者是留屍地，為啥要來墳地呢？

“三子。”

劉瞎子的聲音傳來，我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回去，“有東西嗎？”

我皺了一下眉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說什麼都沒有，劉瞎子未必相信，“假發。”

“遇到事先不要慌。”

劉瞎子看著我，“如果不是假發，是其他東西呢？你怎麼辦？”

“我。”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當然是跑。”

劉瞎子說道，“在你沒有本事搞定之前，第一個要考慮的就是活下去，記住了。”

我點了點頭，“記住了。”

劉瞎子重新坐下，燒紙錢的火堆滅了，我拿了幾張紙錢放在上麵用力吹了幾口，灰不斷飛起，就在我抬頭的時候，後麵的那座墳頭又有頭發飄出來。

這還沒完了！

我記得剛才那團假發被我用力丟出去了，我拿出火柴把燒紙重新點著，然後多放了一些燒紙上去，那團頭發還在動，看的我心裏特別煩，我我從地上起來直接走過去，這一次我走的很快，沒什麼好擔心的，棍子直接朝著那團頭發挑去。

那團黑色的頭發突然纏住我的手裏棍子，然後快速變長，就像是蛇一樣朝著我手的方向湧來，我怪叫一聲鬆開棍子轉身就跑。

“劉爺爺。”

“別慌，我教過你的。”

“那頭發會動。”我回頭看了一眼，幸運的是後麵沒有啥東西追上來。

“你清楚了？”劉瞎子問道。

“看清楚，就跟蛇一樣朝著我過來。”我用手比劃著，很快意識到他根本看不到。

“正常。”

劉瞎子咳嗽一聲，“人死了之後，在特殊的情況下，有一些東西會不斷變長，比如指甲或者頭發，看來今晚不安生啊！”

我捂住胸口，不停的大口呼吸，幾分鐘後氣息終於穩定下來，劉瞎子坐在那就跟沒事人一樣，我朝著火上麵叫了一些紙錢，還是忍不住又朝著後麵的墳頭看去。

那團黑色的頭發在緩緩向後退，最後從我的視野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