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棺材停了，那些大灰耗子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隻聽說過耗子偷雞，幾百斤重的大棺材抬著走還是第一次，這些土耗子到底想幹啥啊？

“三子，過去瞧瞧。”村子裏的人在後麵喊著。

我不停大口呼吸，過了幾分鐘我才慢慢走過去，那些灰色的大耗子並不是被我嚇跑的，那塊石頭丟在棺材上發出的聲音並不大，我當時距離最近所以很清楚，耗子群是被棺材裏發出的聲音給嚇走的。

棺材裏怎麼會有聲音呢？爺爺已經死了兩天多了，我看著眼前漆黑的棺材，腦海裏不斷出現咚咚咚的響聲，每一下都在刺激我的神經。

“爺爺，我是你孫子，都怪那些死耗子，你別生氣，我這就讓人把你抬回去。”

我慢慢向前走，雖然知道棺材裏躺著的是爺爺，心裏還是很慌，我求著村子裏的人幫忙把棺材弄回去，求了好一陣才勉強答應，先是發了賞錢，這也是規矩，紅布、酒、煙都得有，負責抬棺的人喝了酒之後紅布纏在胳膊上，然後嘴裏點上煙，據說這樣就不會沾上邪氣，這也算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這麼多年一直這麼沿用下去。

“三子，你要不要打開看看？”村子裏年紀最大的老人看著我問道。

我推了推棺蓋，棺蓋沒有動過的痕跡，“算了，先入土吧。”

我擦掉眼淚，抬頭的時候隱約看到劉瞎子站在那，他陰沉著臉眉頭皺的很深，不知道在想什麼，棺材很快放進去，上麵重新填上土，最後讓我壓了一些紙錢在墳頭上。

“都散了吧。”

村子裏的人轉身回去，隻剩下我和劉瞎子，“劉爺爺，耗子為啥要抬走我爺的棺材啊？”我哭著問道，想到爺爺死了之後還不安生，心裏特別不好受。

“難說。”

劉瞎子咳嗽一聲，“這土耗子也是有靈性的，你知道地五仙嗎？”

“不知道。”我搖頭，“都是啥啊？”

“黃鼠狼、狐狸、耗子、蛇和刺蝟，這五樣東西在世上存在的時間比人還多，同樣比人靈通，無論是啥年頭，就算是以前大旱餓死人的時候，這五仙都能活的好好的，但是很少接近人，所以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劉爺爺，你說清楚點，我沒明白啥意思，現在爺爺的棺材埋下了，耗子會不會再來啊？”我問道。

“應該不會了。”

劉瞎子咳嗽一聲，“你先回去準備點吃的喝的，今晚咱倆守在這。”

“哦。”我點頭答應，這裏是村子的老墳地，很多墳都已經禿了，如果是我一個人晚上留在這肯定不敢，還好有劉瞎子陪著我。

我一路小跑回了村子，家裏幾乎沒啥吃的，索性直接去了村頭的小賣店，我平時不太願意來這，主要是因為小賣店的主人是個寡婦，還是個年輕貌美的寡婦，人長得特別水靈，身材也好，不知道為啥嫁給了我們村的老光棍林瘸子，結婚之後沒幾天林瘸子就死了，村裏的人都說林瘸子久旱逢甘霖樂極生悲把自己活活累死了。

林瘸子死了之後都認為那個女的會離開村子，偏偏她留了下來，繼續經營林瘸子的小賣店，我們這每年來尋屍的人比較多，小賣店的生意也一直不錯。

我選了一些熟食，拿了麵包和水，林寡婦掀開布簾子從裏麵出來，這個女人確實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感覺能把人的魂都給勾走，林瘸子生前講，他是進貨的時候遇到有人跳水，順手把人救了，那個女孩被欺騙了感情，覺得他踏實就跟他回來了。

這個理由根本站不住，林瘸子又老又醜還是個瘸子，村子裏的女人都看不上他，何況是這麼漂亮的年輕女人，不過又想不出來到底是有啥目的，總不能是圖這麼個破小賣店。

“家裏的事處理好了？”她看著我問道。

“村子裏人幫忙，都弄好了。”我低著頭不敢看她。

林寡婦突然笑了，“我家那個死鬼也快死一年了，沒事晚上總托夢折騰我，這女人啊，家裏就應該有個男人。”

“多少錢？”我問道，林寡婦的手居然落在我的肩上，手指在上麵來回的敲了幾下。

“算了，不收了。”

“不行。”

我咽了一口唾沫拿出一百塊錢丟在桌子上拎著東西轉身跑了出去。

難怪林瘸子會被活活累死，這女人太可怕了，她的手指落在我肩上的時候透出一股異樣的感覺，我拎著東西朝著墳地走去，劉瞎子還站在那，他一聲不吭的站在爺爺的墳頭前麵，都說人過了六十歲，每次看到別人死都會想到自己，不清楚劉瞎子在想什麼。

“劉爺爺，吃點東西。”

我把吃的放下，從袋子裏拿了兩包老鼠藥出來灑在墳地周圍。

“三子，你弄啥呢？”

“老鼠藥。”我轉身回來，“不能再讓耗子回來害我爺。”

“唉！”

劉瞎子居然歎了一口氣，我看了他一眼，不清楚他為啥要歎氣，難道是不想讓我對付那些灰耗子？我可不管什麼地五仙，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沒說什麼，同樣沒去拿袋子裏的吃的，從劉瞎子臉上的表情，我感覺到他似乎有一些無奈，我看了看周圍的墳，一大一小，小的那個上麵的土幾乎都要沒了，應該是一座老墳，那座新墳極有可能就是林瘸子的，因為村子最近幾年隻有他一個人死了，除了爺爺的墳之外，這個墳包明顯是最新的。

“劉爺爺，你知道林瘸子是咋死的嗎？就是村口小賣店的那個。”我問道。

“別人家的閑事別管。”劉瞎子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人和人不一樣！”

“哦。”

我笑了一下，突然忘了他是瞎子，所以根本看不到林瘸子帶回來的女人有多漂亮，去年的時候村子裏的人幾乎都在議論這件事，幾百年來在村子也是頭一回，寡婦門前是非多，因為這個村子裏的女人就跟盯著賊一樣，就怕家裏的男人往小賣店鑽。

“三子，想好以後做啥了嗎？”

“撈屍。”我沒有猶豫，爺爺有三個兒子，大伯膽子小嚇的進了城，小叔被奶奶帶走之後也不可能回來了，我們家祖上就是撈屍的，不可能在我這斷了，而且我也想弄清楚二十年前，就是我出生的那天到底出了啥事，這肯定和屍有關，我聽人說爹出事的前一天撈過屍，但是失了手。

“這條路可不好走啊！”劉瞎子咳嗽一聲，“不過你既然選擇了，我也不勸你。”

“你能教我撈屍嗎？”

“不能。”劉瞎子搖頭，“不是我不教你，我會的那點都是皮毛，你爺爺才是行家，撈屍的規矩多，如果教不好隻會害了你。”

劉瞎子直接拒絕了，村子裏撈屍的人不少，不過真正意義上的撈屍人並不多，大部分都是為了賺錢，趕在黃河汛期的時候大賺一筆橫財。

我皺緊眉頭，劉瞎子的本事肯定不小，他隻是不想教我，或者是有其他的原因，我現在也不急，最關鍵的是還沒湊夠撈屍的三個人，而且家裏的船也是該好好修修了。

我和劉瞎子守在墳地裏，朝著周圍看了看，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總不能天天在這守著，而且也不知道那些耗子啥時候來搬棺材。

“劉爺爺，要不講講你以前的事吧。”我拿了東西墊在下麵，在這一點事都沒有，還是太無聊了。

“忘了。”劉瞎子說道。

“怎麼可能忘呢！”我笑了一下，很快意識到劉瞎子也看不到，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我也不是外人，說說話能過的快一點。”

“不急。”

劉瞎子不肯說，我也拿他沒辦法，嘴裏不停打著哈欠，經常聽村子裏的人吹牛說自己膽子有多大，墳頭上睡過覺，墳地陰氣重，墳頭下麵埋的都是死人，就算是不信邪，一般人也不敢在這種地方呆，我坐在那很快犯起了迷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三娃子。”

“劉爺爺，你叫我。”我晃了晃腦袋，嘴裏繼續打著哈欠。

“我？”劉瞎子搖了搖頭，“我沒叫你。”

“不，不是你？那是誰？”我一下子醒了，太陽西偏，眼看著天就要黑了，一般這個時候陽氣減弱，陰氣開始提升，如果是身體弱的，肯定要早早的回家。

“叫你什麼了？”劉瞎子問道。

“三，三娃子！”我緊張的說話有些結巴，一般隻有村子裏上了年紀的人才會這麼叫我，突然一陣冷風吹來，右側的墳頭上壓了幾張紙錢，紙錢被風一吹嘩啦呼啦的響。

“別怕。”

劉瞎子笑了一聲，“很多事都是你想象出來的，就像是你懂事之後就有人不停的告訴你鬼有多可怕，但是沒有人見過鬼，又怎麼知道鬼是什麼樣子的？人有眼睛是讓你分清楚善惡，而不是胡亂看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哦。”

我點頭，聽劉瞎子這麼說，心裏也算是有了點底，從袋子裏拿出熟食和二鍋頭，“劉爺爺，喝點。”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