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嬸兒心疼地將白貓兒抱起來,對千禾道:“我們家雪絨可是受苦了!原本養得肥肥壯壯的,像個雪團兒似的好看。自從染了跳蚤,她就難受得吃不下睡不好,如今你瞧,瘦得都沒幾兩肉了!”
楊裏正亦發愁:“如今貢貓難尋,這貓兒還是我花了大價錢,從個貓販子手裏買來的。原本看她品相好,還指著她能在明年的貓會上拔個頭籌,沒想到......哎!”
千禾俯下身子,將這隻叫做雪絨的白貓兒仔細看了看,見她渾身雪白的長毛,眼睛發藍,頗有幾分波斯貓的血統,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品相。
又伸出手指,輕輕撥開她背上的毛兒,果然見皮膚和毛發之間藏著許多小小的黑點在蠕動。
“生了如此多的跳蚤,雪絨必定難受的很。”
聽她這般說,楊嬸兒的神情愈發苦澀:“都怪我,有一回兒喂完雪絨忘記了關好門,被她跑了出去,許是跟後山的野貓廝混了一陣,回來便沾染了這滿身的跳蚤!我給她洗了許多遍,可就是驅不幹淨!”
“跳蚤繁殖能力很強,會將許多卵生在貓兒的皮膚和毛發之間。”千禾一邊查看雪絨的耳朵和爪子,一邊解釋道,“加之雪絨毛長,容易藏蟲卵,故而靠洗很難解決問題。”
“那該如何是好?”
千禾檢查完洗淨了雙手,向楊裏正夫婦笑道:“若想徹底解決跳蚤問題,需要個寶貝。”
楊裏正夫婦伸長了脖子,希冀問道:“什麼寶貝?”
千禾從衣襟口袋裏掏出個物件:“就是它了!”
“橘......橘子皮?!”
莫說楊裏正夫婦,連英子都一臉的不相信:“阿禾姐姐,你開玩笑的吧!”
“我沒開玩笑。”千禾將橘子皮一塊塊掰開,向楊嬸道:“煩勞楊嬸借我幾樣東西。”
楊嬸望一眼楊裏正,見他也是一臉不信的苦笑,示意她:且給郝裏正個麵子,由她試試罷。
楊嬸無奈道:“你需要什麼?”
千禾借來案板和菜刀,將橘子皮細細剁成碎末,又要來一塊紗布,將橘皮末裹起來用力擠壓,榨出了小半碗橘黃色、酸苦氣味的汁水。
千禾又要來一碗熱開水,小心地倒進橘皮汁裏攪拌,等到放微涼,又叫楊嬸拿來一塊幹淨的大棉布,在橘皮汁水裏浸得濕淋淋的,拿出來展開道:“煩勞楊嬸,將這棉布嚴嚴實實裹在雪絨身上,裹足半個時辰!”
“這......”楊嬸看她一番自信滿滿的操作,很有種不明覺厲的感覺,便依言將雪絨抱起來,裹上了濕棉布。雪絨剛開始有些抵觸,在棉布裏掙紮不已。幸而楊嬸拿了魚肉來喂她,又溫聲細語地安慰,雪絨終於安靜下來,後來竟是趴在楊嬸懷裏睡著了。
半個時辰過去,千禾小心地揭去棉布,扒開雪絨的毛兒,見原本蠕動不已的黑點兒如今一動不動。楊嬸用指甲掐了兩個,驚喜道:“跳蚤死咧!這橘皮水還真神!”
千禾笑道:“快打一桶熱水,給雪絨好好洗洗吧!今後若再生了跳蚤或虱子,也可以用百步草煮水沐浴,效果也很不錯。”
楊嬸用木盆給雪絨洗了個澡,洗完澡的白貓兒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眼眸都多了幾分神采,吃飯也香了許多。楊裏正夫婦大喜,對千禾千恩萬謝,不但給了二兩銀子的診費,還熱情留她和英子吃晚飯。
楊裏正宰殺了隻肥肥的母雞,楊嬸兒手腳麻利地燉出一鍋香噴噴的雞肉雞湯,還烙了雜麵餅子。千禾跟英子吃得滿嘴流油,肚皮都要撐破了,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向楊裏正夫婦告辭回家去。
英子惦記著給玉花喂食,先一步跑了回去。千禾卻不著急回那個毫無人情味兒的家,於是獨自一人迎著晚霞,慢慢地往回走。
黑貓從不遠處跳出來:“沒想到你還有如此本事。”
千禾早知道貓老大跟著她,但先前礙於英子在,不好跟他說話.
黑貓說話一向苛刻,千禾難得被他誇讚一句,臉蛋一仰頗有些小得意:“我本事大著呢!”
原本,她還有些迷惘失落,覺得自己此番穿越實在悲慘,非但沒有落在皇宮內院、富貴人家,甚至連個像樣的金手指都沒有。初來乍到便要麵對無良兄嫂、逼婚欺淩,實在是慘得沒有天理。
今日往上河村出診一回,她才恍然明悟:在這個以貓為貴的時代,自己前世的動物醫學知識,赫然就是安身立命、發家致富之道啊!
真是老天不負我!千禾突然對自己的未來有了信心。
黑貓從未見過她如此神采飛揚的模樣,但見一片瑰麗的晚霞下,女孩兒一雙大大的眼睛映著金色的天光,亮閃閃的,說不出的鮮活靈動。
黑貓情不自禁地盯著她看了一陣,忽聞她開口問道:“方才聽楊裏正說什麼‘貓會’,貓老大你可知道是什麼嗎?”
黑貓這才回過神兒來,道:“哦,我聽人提起過,說白水鎮每年春天都要舉辦一次貓會,屆時附近十裏八鄉的村長裏正,便會帶著本村的貢貓去赴會,由白水鎮的官員品評挑選。被選中的便是名副其實的‘貢貓’,層層向上進貢呈送。”
“難怪郝裏正說,一隻貢貓能抵租糧和徭役。”千禾道,“那落選的貓兒呢?”
“即便落選了,品相好的貓兒也大多會被鎮上的富商買走,或養或送人,不一而足。”
千禾不由歎道:“貓兒本是自由自在的動物,被人圈養已是扼殺了天性,還要被當成禮物或商品來回地折騰,實在是可憐!”
她越說越感慨:“我就覺得這大齊國的風氣有問題!聽聞當朝皇帝便喜歡貓,還在封了個什麼‘貓娘娘’養在宮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