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棠梨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探手搭了一脈。

綠窈神色詫異，滿臉不信任：“你也會醫術？”

棠梨不理她，凝神屏氣，這脈象，不太妙。

她收手，神色嚴峻問道：“姨母可是得過月癆？”

月癆就是月子病，綠窈一聽便瞪大了眼：“是是是！主子得了月癆之後久治不愈，可是細細調理過後已經好多了呀！宮裏太醫都說過已經痊愈了。”

棠梨搖了搖頭：“並沒有，月癆極易淤血內阻，造成體虛，這種情況應該要先排淤。

產後體虛常見的醫治辦法就是慢慢進補，這本不奇怪，可姨母的身體出現了淤堵，再怎麼補也是枉然。

表麵看著氣色好了，其實更嚴重了。姨母暈倒也是因為已經出現了氣血滯淤，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並不算大礙，一會兒就會醒的。”

“我背簍裏采的草藥裏有幾樣對症的，但還缺了一些，我開一張方子你叫人趕緊去買吧。”棠梨沉著冷靜，此刻儼然成了主仆幾個的主心骨。

綠窈聽得驚奇，這小姑子年紀雖小，卻是一套一套的，連宮裏太醫的醫術都敢質疑，可她卻不敢信......

玄靜師太其實是老.毛病了，幾個侍女短暫慌亂以後便按部就班。

外頭天色黑地很快，棠梨回去還得翻座山，也就起身告辭。

殊不知，在她離去後，綠窈又端出了一碗之前太醫開的補藥......

棠梨一路緊趕慢趕，到了庵裏的時候天還是黑透了。然而寺裏壓根沒給她留門，更不可能留飯。

她無所謂地想要爬牆，可走了一天山路腿都快軟成麵條了，剛爬進去就跌了下來。

棠梨無可奈何地蹲在牆角揉腿，幸虧沒有鬧出什麼大的動靜，這個時候庵裏的人大多已經睡下了。

她還沒來得及起身，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左顧右盼之後拉開了寺院的門栓。

棠梨立刻縮回了角落的陰影處，悄無聲息地觀察著。

門一被打開，外頭竟然進來了個壯漢，妙善躡手躡腳地引著他進來，往自己的禪房走去。

這個妙善居然敢夜半引男人進來，是把這裏當成自己做半掩門的風月場所了嗎！

棠梨神色暗了暗，在兩人走後去了一趟住持師太的屋子。

秋夜蕭索，禪房裏卻是春意深深。

妙善雖是徐娘半老，但就不幹粗活，保養地白嫩。一雙腴膩的手肘勾著其中一個壯漢低泣：“你瞧瞧那死丫頭把我踹的，這肚子上還有淤青呢，昨天還敢把我推在水裏，真是要造反了！”

壯漢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遊走，邪笑著：“那我們幾個兄弟就把她擄走，賣得遠遠的，到時候你們就說她病死了又有誰知道？”

“這還差不多，還是李哥疼我，給我出氣，我這心裏可算是順暢點兒了。棠家當初說好給我每個月二兩銀錢提點她，這都斷了幾個月了！我本打算再多存點和你過日子，現在留著她也沒用了......”

妙善惡狠狠道：“那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賤人，真便宜了她！”

“那李哥你一定要把她賣到那種最爛最爛的窯子！”妙善邊說邊又和男人滾作一處，房間裏傳來陣陣糜.爛的笑聲。

而這一切自然都被門口的棠梨和被她拉過來眾尼聽了個幹幹淨淨。

住持師太這臉色鐵青，再也聽不下去，手中的禪杖狠狠地砸開了門。

“什麼臟東西都敢往菩薩麵前帶！你這孽徒！”

“啊，師傅？你怎麼......”妙善身上除了那半掩的桃紅肚.兜外不著寸縷，頓時驚慌失措躲在男人身後，也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看戲的棠梨。

“是你？你這個小賤人！你害我！”

棠梨抿嘴淺笑：“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害你什麼了？不過你在菩薩麵前什麼戒都敢破，又何況含血噴人呢？”

住持年紀也大了，平時耳根子軟，她知道妙善收了錢欺負棠梨，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現在，妙善真真實實地把佛門淨地弄臟了，還說出了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她一顆看破紅塵的心恨不得當場還俗打死這個孽徒 ！

壯漢麵對一群尼姑也自知理虧，根本不管妙善的死活，就想自己逃出去。

棠梨豈會給他機會？指尖輕彈，一枚銀針就飛了出去，在黑暗中無跡可尋，精準地紮中男人穴位。

壯漢砰然倒地，疼地吱哇亂叫，被眾尼團團捆住。

“師太，這個賊人進了咱們庵裏，也不知有沒有順走什麼值錢的經書，要不還是報官吧！”

“報官？”住持眼皮狠狠跳了跳，庵裏哪有什麼值錢的經書？這個小丫頭是在給自己下套呢。

她自然恨不得這兩個人去蹲大牢，可這樣傳出去，水月庵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可要是不報官，拉了這兩個人沉塘，又是破了殺戒，簡直頭疼！

“報官就不必了吧？此事若聲張開了，對庵裏女子的名聲都是極大的損傷！人言可畏眾口鑠金，這事切不可張揚。”住持沉思片刻，得出了這個結論：“不如就把她趕出庵裏，剔除名號，再也不讓她回來，如何？”

棠梨點了點頭：“也好，那就依照師太說的辦。隻是，師太真的覺得這樣瞞得住嗎？這裏出了一隻蟑螂，人家知道了必定覺得我們水月庵就是個蟑螂窩。 ”

妙善原本光禿禿的頭頂已經蓄出了一寸青絲，此刻依舊惡狠狠地盯著棠梨，這個死丫頭竟然這麼狠，鐵了心要住持嚴懲她。

“那你覺得該如何？”住持覺得這話刺耳難聽，不由得生氣反問。

“我可不敢替師太做主，不過我很想去問一問，按照律法，買凶殺人，私藏她人財物該當如何？”棠梨攏了攏衣襟，恬淡一笑。

“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她到底和你同門一場，她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住持責備地看著棠梨：“出家人理該心善。”

棠梨聽著便覺得佛光普照，自己仿佛隨時都要羽化登仙了，這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微微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