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她如何放鬆?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麼,男子鬆開了掐著她脖子的手,盯著她剔透的雙眼:“我說過,我不是惡人,你為何就是記不住呢?”
他伸出手指輕騷她小巧的下巴:“何況我倆還有過肌膚之親,我不舍得殺你。”
他沒有傷她的意思,不過是因為她驚駭的模樣,太讓他想做點什麼壞事了。
棠梨慢慢後退,與身前人拉開距離,刻意忽略他言語中的曖昧。
鎮定下來之後,她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也留意到了他蒼白如紙的唇色。
“你受傷了?”
這人究竟是做什麼的?
隨著疑問,她突然想起上次他無意間落下的胡刀。
“是受了些傷,不過積恩難報,這次就不麻煩了,小恩人隻當我沒來過,也不要同任何人說起我,否則怕是會惹禍上身。”他說著欲走。
“等等!”棠梨一急,隨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那把胡刀還在她房裏,趁此機會能還他最好。
顧景舟挑眉看著她,眼底邪氣滋生,他湊近她開口:“怎麼,舍不得我?”
唇角拂過對方的吐息,棠梨耳根一熱。
“我去去便來。”
然而等她匆匆回來之時,地上隻餘些殘血,哪裏還有半分人影。
此刻倒是起風了。
心念一動,棠梨繞過竹叢,果然在竹葉土壤間也看到了血跡。
他是在被人追殺?所以才被迫躲進來暫避?
想起他最後的叮囑,她收起胡刀和猜測,找來工具麻利將地上的血跡悉數除淨。
看著被血染成淡紅的抹布,棠梨抿了抿唇。
那人想必傷得不輕,方才那副淡然模樣應該也是強撐出來的。
繼而又搖頭。
一個陌路人傷重與否與她何幹?實在不必過分操心。
三日之後,棠梨如約前往白雲觀。
山間草木尚且蔥蘢,她習慣性撿跟棍子探草,一路拍拍打打防著毒蛇,走得又快又穩。
但沒一會兒,她就察覺到身後有人。
餘光留意著四周,她刻意避開了靠近土丘高石等容易讓她摔傷的地方,隻撿樹木茂盛的林子走。
所以察覺有人撲過來的時候,她輕輕巧巧便借著一顆樹躲了過去。
回身冷冷看著來人,棠梨迅速撿起不小心脫手的木棍:“你竟還在山上?”
“小賤人!你往哪兒跑!”妙善說著再次撲了過來。
這一次,棠梨看到了她手裏明晃晃的匕首。
這個欺軟怕硬的妙善,竟然敢隻身來殺她?
借樹木掩護躲閃兩下,棠梨尋機一腳將妙善踹了個跟頭。
她揚手一棍子劈在對方頭頂,怒道:“你欺淩我多年,我正嫌你單單被趕出去所罰甚輕,你竟還有膽子持刀送上門來?!”
妙善捂著血流如注的腦袋,嘶聲叫道:“你那副軟弱模樣活該被人踩在腳下!下賤蹄子!你不過是個棄女!難道還想要我供著你不成?!”
“你修佛多年真是修進狗肚子裏了!”棠梨繼續劈頭蓋臉的打下去。
自不量力的家夥!吃過虧竟還敢來惹她!
“愛恨嗔癡有何錯!為何別人可以!我就不行!我又沒有殺人放火!”妙善滿地打滾躲避棍棒,依舊冥頑不靈的叫喊著。
棠梨冷笑,懶得多話:“那你今日拿刀是來積德行善的?!”
“你趕我出山就是斷我活路!是你逼我的!”
許是被打得受不住了,妙善突然奮起,這一撲鉚足了勁,竟一下將有些脫力的棠梨壓在身下,匕首直直對準她的鼻尖。
“我劃花你一張臉出口惡氣何錯之有!這叫因果報應!你我兩清!可恨我叫不來我那漢子!不然哪有你個下賤皮子還手的份!”
棠梨架住她的手,心驚之餘突然勾起唇角。
“你笑什麼!”妙善隻覺得毛骨悚然,緊跟著手肘一麻,拿刀的手便軟軟垂地。
“自然是笑你蠢!”
棠梨掀開她爬起來,把用過的銀針丟掉,撿起匕首俯身踩住她胸口。
後者終於恢複幾分理智,神情中浮現幾分倉惶:“不要殺我!我錯了!我不該聽了漢子幾句煽動就跑來害你!”
慘叫聲響起,妙善半邊臉上出現了一道巴掌長的傷。
“你說因果報應,這是你心存惡念的報應!”
棠梨說完轉身離開,直到白雲觀才鬆了口氣。
今日若不是為防猛獸帶了那些塗了麻藥的銀針,後果不堪設想。
看來,單單精通醫術根本不夠!
“你這是做什麼去了?你便要以這幅模樣去見我家主子?”綠窈等了許久才等到人,見她形容狼狽素著臉,便有些瞧不上眼。
山野粗鄙之人,真是上不得台麵。
棠梨看也不看她,自顧往裏走:“我什麼模樣和我瞧病開方子有何幹係?”
綠窈一噎,瞪她一眼不吭聲了。
大殿內玄靜師太獨坐,身上穿著厚重的道袍,今日她沒拿拂塵,而是捂著一樽小巧的紅銅手爐,氣色較之前好了許多。
聽到動靜,她掀開眼簾望過來,看清來人後,麵色微變:“孩子,可是摔跤了?可有傷到哪裏?”
棠梨心裏一暖,湊過去在她身邊盤腿坐下,搖搖頭笑得乖巧:“姨母叫我阿梨可好?”
玄靜師太唇邊緩緩綻開一抹笑,眼波柔和:“自然好。”
觀內暖香浮動,棠梨心緒很快安定。
看過脈後,她要來紙筆重擬方子:“淤堵已除淨,後續緩緩調養便好,這新方子溫補,之後一直按著這個吃即可。”
命人收起方子,玄靜師太揮退所有侍女。
“阿梨,自我認出你之後,便一直想將你母親的事情告訴你。”
她兩次想說,但都被病症打斷。
棠梨見她神色不對,有些惴惴地點頭。
“你先前說你舉目無親,其實不然,你外租一家雖被流放,但大都健在,”玄靜師太頓了頓:“他們何其無辜......”
棠梨渾身一震。
她上一世隻知道流放一事,從未聽說其中還有內情。
她曾一度傻傻相信,外租一家確實是被她所害。
當初她為此消沉萎靡許久,以至於上一世有人說她晦氣,她都從未反駁!
“姨母!”
委屈、氣憤、悔恨一齊湧上心頭,她捉住玄靜師太袖口,淚珠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