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有......沒有，我去幫小姐熱熱飯菜。”拂霜說著就要起身。

棠梨伸手拉住她，深黑的雙眸直直望過去：“沈氏找過你了？”

拂霜一驚：“沒有！奴婢做不來身在一處心在另一處這種事。”

棠梨點頭，知道她這句話所言非虛。

那日拂霜抱著被褥進院子，即便是不情不願拉著臉，也還是在盡職盡責伺候她。

——鋪床點蠟，聽到她驚呼立即衝進來查看，包括後邊跑去找沈氏，都是她來做的。

她也知道這丫頭是個直來直去的剛硬脾氣，心裏有什麼全寫在臉上，還難得是個機靈、懂得趨利避害的，所以她才想留下她。

她那樣說隻是激她一下，想聽她心裏話。

“那是為何？”她繼續問。

她既然問了，拂霜也不好再藏著心思。

“奴婢是覺得有些看不懂小姐，而且小姐次次以身試險，萬一哪次不能化險為夷出了事......我怕我會倒大黴。”

她說的這樣直白，就差把“你別連累我”幾個大字寫在臉上，棠梨險些笑出聲來。

她壓下唇角，正色道：“我隻能告訴你，我所圖甚大，雖然我如今處境艱難，但這隻是暫時的，你若是能次次做好我交代的事情，應當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想了想，她又覺得話說得太滿似乎有些不可信，便補了一句：“即便有什麼危險，我也有法子保住你的性命，不過前提是你安分守己對我絕無二心。”

靜了片刻，拂霜才點點頭：“奴婢腦子沒有小姐好，都聽小姐的。”

見她眼底似乎還有些迷蒙，棠梨又點了她一句：“再有，如今在棠府你離了我，一定會立即被沈氏處置掉，別忘了，終究是因為你，沈氏才丟了小柳這顆棋子。”

拂霜聞言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小姐說的對，奴婢謝過小姐費心寬慰奴婢，以後奴婢不會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

之後幾日，張媽媽和譚老媽媽分別代表自家主子來探過棠梨，皆被拂霜擋了回去。

直到第五日，棠梨才去了棠老夫人的小宅賠罪，並將自己默寫出來的經書遞了進去。

譚老媽媽出來教訓了幾句，便將她放了進去。

“你用這樣的素宣，零零落落疊起來，豈不辱沒了這少見的經文？”老太太撚著佛珠，說話間伴著幾聲輕咳，麵上喜怒難辨。

棠梨心裏輕嗤一聲，知道她不過是因為這樣零散的宣紙拿不上台麵，沒法子在老姐妹麵前炫耀。

“是孫女兒考慮不周，這就重新拿去裝訂。”她恭順道。

“嗯。”老太太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揮了揮手。

棠梨行禮離開，徑直回了院子，午膳之後便打著老夫人的名義出了府。

她故意沒有說是去幹什麼的，因為棠府內就可以裝訂書冊，她想借口出府，就隻能假裝不知道。

這一趟出去，她是為了買些有關毒術的書。

穿堂過巷，棠梨來到了京都最繁華的長樂街。

街邊店肆林立，四處人群熙攘，耳邊是攤販走商拖長的叫賣，身旁是結伴玩鬧蹦跳跑過的小童，她就這麼一路走一路看，漸漸沉迷在市井的喧囂熱鬧之中。

可笑前世她從沒有留意過這些東西，如今看來竟是覺得很有幾分稀罕。

不過她的新奇勁兒很快被變故打斷。

——街道中央堵了一堆人，正圍著什麼議論紛紛。

“不走別堵著路啊！”

“哎哎哎別擠別擠！”

“呦？這人怎麼回事？沒死吧？”

“別看我啊，我可沒有碰他！”

“你們就這麼幹看著？快送醫吧，這樣放著成什麼樣子！”

“你光叫得厲害你怎麼不送？”

似乎是有人倒在大街上了？

棠梨在人群外圍踮腳看不到裏麵，隻能借由各種議論在心裏猜測。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叫她撞見了，不管管總歸說不過去。

於是她仗著身量小，不顧各種輕嘖埋怨聲硬擠了進去。

人群正中躺著名男子，半張臉被發絲遮住，單從衣著來看，像是普通人家的少爺。

棠梨也不多話，上前蹲下身替昏倒男子把脈。

然後取出隨身帶著的銀針，麻利刺入男子的人中穴，再抬起他的手掌，以手指按壓他手背一二掌骨之間的合穀穴，一按一鬆，力度逐漸加大。

“嘿，這小姑娘倒是毫不避諱。”

“小姑娘你可別亂來啊。”

“隨身帶銀針，一看就是懂行的，別瞎嚷嚷！”

周圍議論聲就沒斷過，但那些人都是隻花嘴上功夫，真正出手救人的隻有棠梨。

眼看男子還沒有蘇醒的跡象，棠梨擰眉，果斷用放血針將男子十指指尖刺破。

等了片刻，她幹脆起身脫了男子鞋襪，將他十個腳趾也一起刺破。

“謔，還真不嫌棄哈！”

棠梨聞言轉頭橫了那人一眼，再回頭，就見男子眼睫動了動，慢慢轉醒。

“感覺如何？”她問。

男子眼神迷蒙，過了一會兒才徹底清醒，他不說話，晃晃腦袋看了棠梨兩眼便爬起來垂下頭往一邊巷口走。

棠梨不明白這人到底緩過神沒有，隻能好事做到底，撿起鞋襪追了上去。

一進巷子，她就見那人低頭看著自己光溜溜的雙腳，眉頭打了個死結。

棠梨將鞋襪放下，望著他十分俊朗的麵容出聲：“公子，引起昏厥的因素有許多，不過眼下既然醒了，便是沒有大礙，你若是實在不放心，之後再去一趟醫館，回家多休養幾天。”

男子側過頭上下打量棠梨，最後視線落在她十足明亮的眼眸上，唇邊緩緩勾出一個笑來：“敢問姑娘名諱？家住何處？”

棠梨擰眉不語，莫名覺得他這樣的笑意令人很不舒服。

“姑娘不要多想，將這些告訴我，我今後才能尋機報答姑娘。”男子邊彎身將鞋襪穿好邊說。

棠梨往後退了一步，客氣笑道：“舉手之勞，還望公子不要掛懷。”說完轉身快步走出巷子。

本以為這件事會到此結束，沒成想那人卻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棠梨轉了幾個街角，見一直甩不脫那人，心中不由升起幾分不耐，這人總這樣跟著她，她做什麼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