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顏玥仿佛對厲嬤嬤的冷肅厭惡恍若未覺，好脾氣的放下筷子，柔聲道。

　　“這麼晚了，不知母親有何要事？”

　　厲嬤嬤依舊麵無表情，語氣卻明顯透著些許不耐煩。

　　“小姐去了就知道了，莫要讓夫人久等。”

　　顏玥不再追問，依言站起身來，“那便勞煩嬤嬤帶路了。”

　　不過一腳剛跨過門檻，顏玥又回過頭道。

　　“小廚房煨著的雞湯，就交給青梅你來看顧了，千萬別誤了時辰。”

　　姬流香福身行禮，“小姐放心，奴婢省得。”

　　主院。

　　顏玥一進門，就見伯爵夫人黎氏在主位上正襟危坐，一臉寒霜。

　　顏瑜與顏嫣，分別站在黎氏左右兩側。

　　顏瑜眉宇間似有憂色，仿佛悲天憫人的活菩薩。

　　但仔細去看，便能發現嘴角微微翹起的愉悅弧度。

　　顏嫣的情緒更加外放，幾乎要把‘幸災樂禍’四個大字刻在臉上。

　　“跪下！”

　　不待顏玥行禮，黎氏便厲聲開口。

　　“顏玥，你可知錯？”

　　顏玥依言跪下，卻並無心虛不安，反而懵懂疑惑。

　　“阿玥給母親請安。”

　　“阿玥不知何錯之有，還請母親明示。”

　　然而這不卑不亢的表現，落在黎氏眼中，就成了死不認錯、不知悔改。

　　“事到如今，還在嘴硬。”

　　“本夫人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毫無廉恥的女兒！”

　　黎氏氣得氣息不穩，指著身旁的顏嫣道。

　　“真是氣死我了，你來說！”

　　顏嫣像是得了聖旨，上前一步，下巴微揚，斜眼睨著顏玥。

　　“四妹妹啊四妹妹，你雖從小長在賤民家中，但最起碼的禮義廉恥總該懂吧？“

　　“你既已失了清白，就該早早自行絞了頭發去做姑子，而不是重金收買撞破真相的張嬤嬤，假裝無事發生。”

　　“你可知若是日後事發，整個伯爵府女孩子的婚事都會受你連累！”

　　說完，複又轉向黎氏。

　　“母親，為了我們顏家的名聲，像四妹妹這種自私自利、寡廉鮮恥之人，您一定要秉公處理，否則後患無窮啊！”

　　顏嫣義正言辭，顏瑜則適時假惺惺開口道。

　　“二姐姐所言不無道理，可四妹妹年紀尚小，又在外吃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才回府過好日子。”

　　“母親，不如您就饒了四妹妹這一次吧。”

　　“大不了，大不了不對外公布四妹妹的真實身份，隻說是來投靠借住的遠房親戚。”

　　“待四妹妹年紀大些，再給一筆豐厚的嫁妝安撫妹夫，將四妹遠遠嫁出去。”

　　“既能保全母親與四妹妹的母女情分，也不會影響我們顏家在京都的名聲......”

　　然而不說這話還好，此言一出，無異於火上澆油。

　　“胡話！”

　　“本夫人眼裏向來揉不得沙子，伯爵府百年名望更容不得絲毫玷汙。”

　　“今日誰求情都無用，厲嬤嬤，還不快把這丟人現眼的東西拖走，連夜送去庵堂！”

　　自打顏玥進門，厲嬤嬤便守在門口，聞言立刻上前兩步，扯著顏玥後衣領子就要向外拖。

　　厲嬤嬤身材魁梧，力氣頗大，沒少替黎氏處置不聽話的小丫頭。

　　然而拖拽之下，顏玥竟然紋絲不動。

　　厲嬤嬤心下詫異，顏玥卻聽到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抓住時機，反扣住厲嬤嬤的雙手，讓對方掙脫不得。

　　同時一邊佯做劇烈掙紮，一邊淚如雨下，聲聲泣血。

　　“母親，冤枉啊，阿玥冤枉啊！”

　　“阿玥向來潔身自好，阿玥不知二姐為何汙蔑我的清白，求母親給阿玥一個解釋的機會。”

　　“厲嬤嬤你弄疼我了，啊......”

　　顏玥拉扯著厲嬤嬤的雙手，做出推人動作，身體順勢向後，重重摔倒在地。

　　恰在這時，房門被大力推開，是姬流香扶著老夫人到了。

　　剛剛顏玥與厲嬤嬤糾纏在一起，一係列動作又幾乎發生在一瞬間，根本來不及仔細分辨。

　　以至於在眾人看來，顯然就是厲嬤嬤膽大包天，以下犯上。

　　老夫人氣得手抖，一向和藹的麵容瞬間覆上一層厚重冰霜。

　　“大膽刁奴，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對主子動手！”

　　“來人，拖出去掌嘴！”

　　厲嬤嬤還沒從剛剛的突發狀況中回過神來，就被老夫人的心腹嬤嬤拉下去行刑了，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主院。

　　黎氏、顏瑜與顏嫣三人具是心頭一顫。

　　姬流香則飛快跑到顏玥身邊，輕手輕腳將人攬在懷中。

　　“小姐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裏？”

　　顏玥‘嘶’了一聲，似是扯到了某處傷口，本就蒼白虛弱、淚眼婆娑的小臉，瞬間皺在了一起，端得是惹人憐愛。

　　姬流香的心跟著一緊。

　　卻見懷中女孩兒，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俏皮的朝她擠了擠眼。

　　我好疼。

　　我裝的。

　　姬流香險些沒繃住，連忙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才穩住演技。

　　“嗚嗚，我苦命的小姐，這究竟是怎麼了啊......”

　　顏玥無辜搖頭。

　　“我也不清楚，我一進門，母親和兩位姐姐就給我定了罪，根本來不及分辨一二。”

　　“可我真的是清白的，祖母，求您為阿玥做主！”

　　老夫人心疼極了，慈愛的擦了擦顏玥眼角淚水。

　　“阿玥放心，隻要你問心無愧，祖母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說罷，轉向黎氏，語氣明顯嚴厲許多。

　　“剛剛屋內吵鬧聲甚大，老身基本把情況聽明白了。”

　　“黎氏，阿玥是你的親生女兒，不是你的仇人。”

　　“事關女兒家的清白，你怎可如此獨斷專行，不加以查證，不給機會申辯，隻聽憑幾句小人挑唆，就胡亂定罪？！”

　　‘小人’顏嫣想要反駁，但觸及到祖母淩厲的目光，頓時慫了回去。

　　顏瑜看似鎮定，手中被絞得變形的帕子，卻顯露出內心的緊張不安。

　　而黎氏與老夫人素有積怨，且在她自己的地盤上，最得力的嬤嬤還被老夫人當眾行刑，相當於把她的臉麵按在地上踩。

　　黎氏氣急，語氣毫不相讓。

　　“老夫人此言差矣。”

　　“若非人證物證具已查實，兒媳豈會如此？”

　　老夫人眉頭微皺。

　　顏玥語氣堅定的連連搖頭，“祖母，阿玥是冤枉的！”

　　“所謂人證物證，阿玥願意當麵對質！”

　　不多時分，人證青竹就被請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