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醫不在,顏玥早就知道。
這也正是顏玥計劃中的一環。
否則顏瑜派人找府醫一打聽,得知事情原委,哪裏還會跳進她挖好的坑裏?
不過顏玥麵上卻不顯分毫,反而微微一怔。
隨即轉向顏瑜,眉宇間是毫不掩飾的驚訝、失望與委屈。
“三姐姐,你真是一環扣一環,好謀算呐!”
“你......”
顏瑜原以為接下來沒自己什麼事兒了,隻需等父親給四妹定罪即可。
突然被點到名字,不由有些怔愣。
但轉瞬就反應了過來,顏玥竟然誣陷她!
“不是的,父親,我沒有,我......”
顏瑜恨恨瞪著顏玥,卻被這突發狀況打得措手不及,語無倫次,磕磕巴巴不知該如何辯解。
顏玥卻已經扭過頭不再理她,而是目光堅定的望著顏學淵道。
“父親,府醫雖不在,但醫理都是相通的。”
“還請父親去府外請一名大夫過來,或者直接拿了府上對牌將宮裏太醫請來,屆時便能真相大白了。”
顏學淵混跡官場多年,自有一套看人的標準。
顏瑜的心虛慌亂,和顏玥的鎮定沉穩,都被他看在眼裏。
且四女兒連太醫都不怕,難道真的是他搞錯了?
顏學淵臉色肅然,腦中飛速盤算著利弊,沒急著開口。
阿瑜在府上錦衣玉食十多年,驟然得知身世,對未來惶惶不安,對阿玥充滿敵意,都是正常的。
若說這整件事情都是她設計,故意陷害阿玥,的確能說得通。
而阿玥是伯爵府血脈相連的女兒,於情於理都不能讓她吃了啞巴虧,否則傳出去隻會讓人覺得伯爵府黑白不分,對他名聲有礙。
但這些年來,伯爵府培養阿瑜,花了很大的心思與財力。
比起阿玥空有美貌、性格強勢、不懂變通,阿瑜明顯更有風儀與內涵,未來的路也能走得更遠更穩。
所以對阿瑜的懲罰,決不能傷了阿瑜的根本。
顏學淵一時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便打算采用拖字訣。
“今天時候不早了,又不是什麼特別嚴重的大事,沒必要驚動太醫。”
“府醫這兩日也該消假了,就等其回來再說,你們姐妹倆先回去吧......”
然而不等顏學淵把話說完,便聽敲門聲響起,接著傳來管家的聲音。
“老爺,老夫人和夫人求見。”
顏學淵與顏瑜聞言,皆是心裏咯噔一聲。
同時不由得齊齊看向顏玥,充分懷疑老夫人又是她早就安排好的救兵。
卻見顏玥比誰都驚訝。
生怕天寒地凍的,祖母站在屋外受涼,顧不得等顏學淵的應允,立刻將書房的門打開。
“祖母您怎麼來了?”
“孫女不是讓您早些歇息,休養身體嘛!”
老夫人撐著手杖,快步走了幾步,見寶貝孫女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人老了,睡眠少,時候太早,睡不著。”
“祖母尋思著雅馨苑太偏僻,前日汀蘭苑終於修繕妥當,就想叫你母親和你過來商量一下,是不是趁著還沒.入冬,這幾日就盡快搬進去。”
“結果一打聽,伯爺竟然動了怒,把阿玥叫到書房來,此事還與阿瑜有關。”
“阿玥你這丫頭心眼實誠,祖母怕你吃虧,自然要來給你撐腰!”
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老夫人特意看向顏學淵,瞪他一眼。
顏玥感動不已。
原以為重生一世,堅強如她,早已是銅皮鐵骨,可砥礪一切風霜雨雪。
此時此刻竟自心底湧上一股涓涓暖流,隨即流遍四肢百骸,宛若幹裂的土地被春露灌溉,哽咽失聲。
“祖母......”
“好孩子,哭什麼,祖母這不是來了麼!”
老夫人溫柔的撫摸著顏玥烏黑柔順的長發。
被瞪的顏學淵則心中尷尬,麵上卻盛滿了笑意,試圖緩和局麵。
“母親這是哪裏話。”
“阿玥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是斷然不會讓她被冤枉的。”
“隻不過阿瑜也是關心您的身體健康,發現您近些日子喝剩的藥渣有問題,且阿玥手中有來曆不明的銀錢,所以......”
然而不等顏學淵把話說完,老夫人瞥見此前被他單獨拿出來的龍炎草根與龍沙草根,就大概猜到了問題所在,直接打斷道。
“什麼藥渣的問題?”
“將原有藥方中龍炎草根,換成龍沙草根後的那副藥,是泡腳用的,不是喝的!”
“母親您不要小看這一味藥的不同,嗯?泡腳?”顏學淵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顏瑜也愕然瞪大了雙眼。
老夫人十分無語,“龍沙草根藥性猛,口服對人.體有害。”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又長年服藥,怎會不知?”
“但若是將龍沙草根作用在體外,卻可以平複藥性,有溫經養絡,輔助治療的作用。”
“至於阿玥身上這些衣裳配飾......”
老夫人說累了,示意身旁的黎氏道。
“這事兒是交給你辦的,你來說,免得有人又要說我偏幫阿玥了。”
卻見黎氏心疼的看向滿臉錯愕慌亂的顏瑜,張了張嘴,不忍開口。
“你倒是說呀!”
竟是顏學淵先急了,不由催促道。
黎氏這才不得不解釋道。
“是這樣的,上次險些冤枉了阿玥清白,我這個做母親的心中慚愧。”
“正好錦繡齋和琳琅閣,送了應季的成衣和首飾。”
“隻不過錦繡齋一向一衣難求,這一次隻送來兩套,若是阿瑜阿玥一人一套,顯示不出我這個做母親的誠意,反正阿瑜也不缺衣飾,就索性都給了阿玥。”
“阿瑜你別難過,下次錦繡齋的衣服,絕對不會少了你的份額,母親心裏是有你的!”
然而此言一出,書房內霎時間安靜下來。
老夫人驚詫得一時失語。
顏學淵恨不得劈頭蓋臉一巴掌,把黎氏的腦子拍清醒。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火上澆油可還行?
按道理來講,如果沒有抱錯一事,阿瑜從小到大所得到的,都應當是阿玥的。
且上次本就是阿玥受了委屈,這一次也同樣,理應更加對阿玥施以安撫。
至少明麵上得這麼做。
你偏愛阿瑜,私下裏想怎麼補償都可以。
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反而像是顏玥搶了本該屬於顏瑜的衣服,伯爵府為了麵子,才不得不施舍給阿玥。
如此一來,什麼龍炎草龍沙草,都變得不重要了。
事情的關鍵點,儼然變成了顏玥與顏瑜的身份界限問題。
阿瑜想不被重罰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