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對主子唯命是從的厲嬤嬤,管家為人更加圓滑世故。
他不清楚三小姐與老爺說了什麼,卻深知即便老爺發了很大的火,四小姐仍舊是老爺的親生女兒,老爺輕易不會對四小姐如何。
所以前來請人時,態度十分客氣,還善意的提醒了一嘴。
“老奴給四小姐請安,老爺請四小姐即刻去書房一趟。”
“對了,剛剛三小姐不知與老爺說了什麼,老爺十分震怒。”
“老爺一向不喜被忤逆,四小姐稍後去了,千萬別和老爺硬碰硬,把事情說開就好了。”
管家是偌大伯爵府難得的正常人,顏玥樂意與這樣的人打交道,當即點頭道謝。
“多謝管家提醒。”
同時示意姬流香,塞給管家一枚裝了賞錢的荷包。
“不過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事情是一定要說開的,但惡意汙蔑我的人也絕不會放過。”
管家上手一掂,就知四小姐給的賞錢分量很足。
再見四小姐眸色清正,氣質高華,不似凡人,強行將心中良多計較暫且壓下,前頭帶路去了。
書房。
管家在門外替顏玥通報了一聲,便自覺退了下去。
聽顏學淵說了個‘進’,顏玥依言踏進書房,不卑不亢的行了個禮。
“女兒拜見父親。”
顏玥今日又穿了件新衣服,上著水藍色團花紋對襟小襖,下配同色係馬麵裙。
晶瑩剔透的紅寶石耳鐺點綴耳畔,給這身沉靜如水的裝扮,平添了幾分豔麗風華。
顏學淵看得不由微微失神。
阿玥果然好顏色!
如今才剛滿十三歲,年紀尚小,都尚且如此。
待過上兩年,容貌身形逐漸長開,說句豔壓整個京都貴女都不為過!
雖說從小被抱錯,性子養歪了些,貪慕虛榮、大手大腳、鋪張浪費,居然連老夫人的救命藥都敢動。
但這次到底發現的早,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日後再多加引導,讓阿玥知道娘家人的重要性,將這番心思用到外人身上,定能給他以及伯爵府,帶來極大的助益!
顏學淵心中默默計較了一番,剛剛被顏瑜所稟明真相勾起的震怒與後怕,當即散去了大半。
盡管臉色依舊嚴肅,語氣卻和緩不少。
“起來吧。”
“阿玥,你的所作所為,父親都調查清楚了,你不必狡辯。”
“不過你也看到了,屋裏沒有外人,你若能及時悔過,保證日後不再犯,父親承諾不會責罰於你,此事更不會對你的名聲有損害。”
此言一出,不等顏玥回應,等著看好戲的顏瑜當即色變。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
四妹犯下如此惡行,竟然還要幫她遮掩?
這還是她那古板嚴苛的父親嗎?
顏玥卻對顏學淵的反應毫不意外。
他就是個利益至上者。
上輩子她初來乍到時自卑軟弱,唯唯諾諾,不懂禮數,單憑一張臉,顏學淵都能將她運作到八皇子府做正妃。
這一世在自尊自信的內在加持下,她容貌更盛,且知書達理,氣質卓絕,渾然天成,顏學淵指不定正做什麼美夢呢!
一根頭發絲都舍不得讓她受傷,區區偷換藥材一點小事,算得了什麼?
所以這次來見顏學淵,顏玥沒讓姬流香提前請幫手,她自己就能搞定。
不過當然了,有好處的同時,也有壞處。
顏瑜雖五官不及她精致驚豔,但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氣質,正符合當下審美主流,對顏學淵同樣有極大的利用價值。
也就是說,稍後真相大白,顏瑜同樣不會遭到多麼嚴厲的懲罰。
好在顏玥心中早有計較,並沒有被前世仇恨衝昏頭腦。
回府之前,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而且讓顏瑜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一點點打壓蠶食,卻無力回天,才更有趣不是嗎?
眾多思緒幾乎隻在一瞬間閃過腦海,顏玥麵上絲毫不顯。
反而鎮定自若的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顏瑜,平靜反問道。
“這才過了幾日,父親和三姐就把上次的教訓忘了嗎?”
“什麼上次的教訓?”顏學淵不由一怔。
顏瑜不由心頭一緊。
顏玥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端得是天真純淨,纖塵不染。
“原來母親和三姐沒有告訴父親啊?”
“那就讓阿玥說與父親知道好了。”
顏玥言簡意賅的,將三天前伯爵夫人偏聽偏信,不加以查證,險些冤枉了她的事,說了一遍。
顏學淵還真不知道這件事。
他滿腦子都是前朝大事,那天晚上又被太後叫到宮裏,和一眾肱骨大臣商議政事去了。
過後黎氏沒臉說給他聽,其他丫鬟仆從就更不會觸黎氏黴頭。
聽四女兒說起當日情形,與今日竟然頗有些相似,不由有些尷尬。
不過想到阿瑜可比顏嫣那草包靠譜多了,物證也被他親自檢驗過。
再看四女兒隱有戲謔的態度,頓感被忤逆,心中怒火也重新飆了上來。
“顏玥,你休要顧左言他,拖延時間!”
“這是我的書房,無關人等輕易不得靠近,沒人能像上次一樣替你求情。”
“且阿瑜已經把你在雅馨苑小廚房、和老夫人那喝剩下的藥渣,全都呈了上來,鐵證如山,容不得你狡辯。”
說著,顏學淵直接抓了一把藥渣,將龍炎草和龍沙草單獨拿在手裏。
“本官雖沒學過醫理,價值千金的龍炎草,和價格低廉的龍沙草,卻是分得清的!”
“顏玥啊顏玥,你照鏡子瞧瞧你通身上下的衣衫首飾,哪一樣不是價格不菲?”
“剛還口口聲聲說,上次幸虧老夫人明察秋毫,還了你清白,你就是這麼報答你的親祖母的嗎?”
見父親動了怒,顏瑜懸著的心終於穩了,裝作痛心疾首的捂著胸口道。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四妹妹,你這次真是大錯特錯啊!”
“別再逞強了,趕快向父親承認錯誤,你就還是父親的好女兒,我的好妹妹!”
顏玥心中發笑,麵上卻佯做驚訝,粉唇微張。
“說了半天,原來就因為龍炎草與龍沙草呀?”
“龍沙草的確是女兒換的,但事實並沒有那麼簡單。”
“一兩句說不清,且女兒恐怕說了實話,父親與三姐也不會相信。”
“這樣吧,父親著人去將府醫請來,就能真相大白了。”
卻聽顏學淵冷笑一聲。
“府醫的妻子今日生產,昨日便已請假歸家。”
“休要再拖延時間,還不快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