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吏,縣裏吏員的頭把交椅。
一般由當地名門望族的子弟擔任,背景深厚,與縣衙吏員結成緊閉的利益集體,一方麵配合上官的工作,另一方麵又在很多可能損害吏員和地方豪族利益的事情上,對抗上官。
強勢一些的典吏,在縣裏的威名和權柄,甚至要超過縣令這個父母官!
而涼城典吏常倫,乃是家中有三位舉人,五位秀才的第一豪族常家的子弟!
其本人,也是有著秀才文位的讀書人!
在涼城,常倫與賈縣令分庭抗禮。
富商、書生尊敬手中掌握著文氣官印的賈縣令,而普通百姓......則更加畏懼在當地樹大根深的常倫。
賈縣令雖然有進士文位,手握官印,但在當地還需要人辦事,在某些事情上隻能退讓。
畢竟他要是把常倫逼急了,地方上的豪族就會聯名上奏,將他調離!
眾怒難犯。
流水的縣令,鐵打的典吏!
一瞬間,陳柏的腦子裏,原身關於常倫的記憶,一條條浮現出來。
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許慧一個清倌人,而且是後宅婦人,與自己完全沒有產生矛盾的可能!
而且一個姨娘也沒有那個膽子在趙家興風作浪,栽贓嫁禍。
這事兒一定是她姘頭常倫的主意。
可自己......何時得罪過常倫了?
對麵的秦賁也是黑下了臉,罵道:“他娘的,陳爺你怎麼招惹上常四爺了?!”
“這老貨在縣裏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更別說他侄子還是常永望,南城捕頭!”
“有他們叔侄倆在,你這捕快還能當得下去?”
聽起來,秦賁對常倫有些敵意。
不過一向大大咧咧的他,提起常倫都有些畏懼,足以說明常倫的威勢!
陳柏攥了攥刀柄,沉聲道:“我也不知道這常倫為何想要我的命,我一個小小的讀書人,之前跟他完全沒有接觸,上次見麵還是我那殉職的捕頭老爹葬禮上......等等!”
陳柏說著,突然神情一頓。
秦賁扯了扯領口,問道:“你想到什麼了?”
陳柏擺擺手,嘴裏低聲喃喃:“捕頭老爹......常永望......常倫......殺人......”
一條條信息在腦海中遊動,陳柏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明,神情開始有些凜然。
早些年,自己的捕頭老爹殉職。
接替老爹職位的,是常倫的侄子常永望。
常倫前幾天,想用趙員外的死,陷害自己。
常永望在縣衙大堂,對自己態度惡劣。
......
所有線索,能夠將自己和常倫串在一起的,就隻有自己那個便宜老爹,前任南城捕頭!
“媽的,好大一盤棋!”
陳柏咬了咬牙,死死握著佩刀:“常倫想殺我,肯定和我爹脫不了幹係!”
否則,常永望對自己的態度,不至於惡劣到這種地步!
常倫也不至於用趙家這麼大的局,要自己的命!
原身記憶裏,捕頭老爹是領命前往城外緝盜,結果遭遇妖蠻斥候入境,戰死殉職。
而能夠布置安排捕頭去城外緝盜的,不是縣令,是典吏!
這件事,背後一定另有隱情,說不定......還有趙家什麼事。
陳柏霍然起身:“我得回縣衙,調閱庫檔卷宗!”
秦賁跟著站了起來,抬刀指了指宋芸娘和小翠:“那這兩人怎麼處理?”
陳柏看向宋芸娘和小翠。
這兩人......和自己的案子有關係,小翠說怕被滅口。
以原身記憶中對常倫的印象,常倫的確能幹出來滅口這種事!
既然自己能找到這兒來,那常倫也一定能。
將這兩人留在這兒不太安全。
陳柏想了想,道:“先帶出永德坊,找個北城的繁華地界安置他們。”
繁華地界,常倫不好下手。
北城是沈如霜的地盤,常永望這個南城捕頭也插不進來手。
常倫想用典吏的職權來走官方途徑對付宋芸娘、小翠,也得先找到沈如霜走程序。
宋芸娘和小翠被帶到北城繁華地界,暫時是安全的!
這一刻,陳柏前世的幹警經驗,本能地幫助著他處理事情。
秦賁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那行,你現在是秦爺我的上司,秦爺聽你的。”
說著,他掏出腰間的捕快令牌對準宋芸娘:“依律,鎖拿。”
一道橙光化作鎖鏈落在宋芸娘身上,又很快消失不見。
秦賁向後走,退出宋芸娘五步之外,宋芸娘身上的鎖鏈又重新出現,並且隨著秦賁的遠離,越勒越緊。
這是捕快令牌的鎖拿功能。
陳柏也有樣學樣,鎖拿了小翠。
兩人一人帶一個,朝著承德坊外走去。
破敗肮臟的街道上,兩旁的居民、路人看到秦賁和陳柏身著鷹犬皂服,各自鎖拿著一個女子,躲閃著指指點點。
目光有憤然,有畏懼......
顯然是誤會了什麼。
不過陳柏沒心思理會這些人,置之不理。
而秦賁,也是沉著臉,走了好遠才忍不住開口道:“小子,你實話告訴秦爺,來縣衙當捕快到底是為什麼?”
“是不是你爹跟常倫有仇,你來報仇的?”
陳柏麵無表情地看向秦賁,翻了個白眼。
報仇?老子以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常倫有什麼恩怨!
想起來了,怪不得早上常永望的臉那麼臭!
堂堂北城捕快,相當於前世縣局副局長,如果隻是擔心自己搶奪捕頭的位置,根本沒必要這樣。
現在想想,常永望明顯是覺得自己大難不死,又主動跑到縣衙找常倫報仇去了。
這事處處透著邪性,自己得趕緊調查清楚,不然......小命不保!
“走快點!”
陳柏推了一把小翠,加快了腳步。
邊走,他邊問道:“秦爺,你知道城北哪兒有適合安置她們的繁華地界嗎?”
原身書呆子一個,還真不知道。
“安置她們,還要繁華?”
秦賁用刀鞘撓著後背,思索片刻,眼前一亮:“大爺我還真知道一個地方——棲月樓!”
陳柏一瞪眼:“秦爺,我說正經的呢!”
“爺我也沒開玩笑!”
秦賁眼瞪得更圓,一臉正經地道:“棲月樓那種地方繁華就不用說了,往來還都是讀書人,惹人注目、安全,怎麼就不行了?”
陳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不信除了這兒,沒其他合適的地方了?”
秦賁臉一垮:“你娘,你煩不煩?棲月樓多好啊,咱們平日裏進去還要銀子,還得擔心被如霜胖揍!”
“可今兒咱們是去辦案的,不花錢就能聽曲兒,看含月小娘子跳舞,幹嘛不去?!”
“咱倆今天才認識,可爺我知道你得罪了常家叔侄,繼續幫你查案子,都沒想著躲,你他娘的連陪爺去一趟棲月樓都不行?!”
秦賁說著,往路邊一站,雙手抱膀:“就去棲月樓,去其他地方爺我就不伺候了,你自個兒跟常家叔侄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