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慕雲輕茶盞才端到唇畔，一頓，隔著氤氳霧色望向上頭的人，梁王之母，嫻妃娘娘。

嫻妃笑意盈盈，“晉王妃，不如也來一曲吧，或是提句詩也好。”

誰不知道慕雲輕是遠近聞名的草包，婚前要死要活地糾纏肅王，新婚之夜更是鬧出自戕這樣的荒唐事。

如今嫻妃卻主動替她請纓，擺明了是想看她笑話。

慕雲輕唇角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隨後起身：“那便......”

“王妃。”

天真清脆的嗓音自身側響起。

慕雲姝挽住她的手臂，麵紗下的笑容燦爛至極，“奴婢來替您跳一段吧，您身子才剛好，不好再累到。”

慕雲輕奇異目光在她臉上落一瞬，揚起笑意，“好，你既有如此忠心，便去吧。”

又抬眸望向上頭的皇後，“回皇後、嫻妃娘娘，我這婢女最是擅長舞蹈的，說一句傾國傾城，天上人間也不為過，不如便讓她先獻醜一舞，可好？”

皇後略有猶豫，嫻妃則是完全不願的。

她本就是為讓慕雲輕出醜。

隻是才啟唇，就有一道含笑的渾厚嗓音出現在殿門。

“晉王妃如此誇讚一人，朕的好奇心都被勾起了，就是不知你這婢女擔不擔得起你這般誇耀。”

大殿寂靜一瞬，眾人齊齊起身看去。

明黃龍炮自殿門外踱進來，逆著光，身姿偉岸高大，雖笑意親切，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睥睨之勢。

隻一眼，便讓滿殿諸人伏跪，高呼萬歲。

“平身吧。”

皇帝語調隨意輕鬆，聽得出心情是十分愉悅的。

在他身後，一眾朝臣和親王緊隨，氣勢浩蕩地在殿中一立，氣勢格外逼人。

此刻，所有人都在望著慕雲姝。

隻因皇帝那一句看似調侃之言。

慕雲姝呼吸一促，臉頰漸漸發燙，一陣興奮激動。

方才，皇帝為她開口了？

難言欣喜中，皇帝望著她，又道，“此婢氣質不俗，朕倒是不知晉王妃身邊還有這等人物，便先跳一支舞來瞧瞧吧。”

慕雲姝迫不及待道，“那我......奴婢這便去更衣。”

不待皇帝頷首，她便匆匆奪門而出，似乎是怕誰會反悔一般。

皇後笑著來攙皇帝上座，眾臣自然是各自去尋家眷。

蕭君祐目不斜視，大步來至慕雲輕身側，低聲問她，“你又在弄什麼？”

“這可與我無關。”慕雲輕無辜眨眨眼，“是她主動請纓的，正巧我是個草包，可不就順水推舟了。”

不待他再說旁的，慕雲輕便挽住他的衣袖親昵撒嬌，“夫君剛來見我，便先詢問其他女子的事情，是不是不愛我了呀，你都不關心我喝沒喝酒，也不問問我吃沒吃飽呢。”

甜甜的嬌軟嗓音婉轉動人，讓蕭君祐耳根不自覺發燙。

正從二人麵前走過的蕭君翊，聞聽那番撒嬌之語，身子一僵，暗暗看過去一眼，緊蹙眉梢滿是不悅。

蕭君祐在慕雲輕攻勢下，終於是敗下陣來，掩飾著不自然生硬詢問，“嗯......那你可吃醉？飯菜合胃口嗎？”

慕雲輕笑靨明媚，挽著蕭君祐坐下來，她旁若無人地給他夾菜，“自然是夫君陪著吃，才能合胃口。”

就在這時，慕雲姝一身華麗舞衣步入殿中，妝容清純精致，遮著一簾麵紗，透著神秘和清雅之氣。

樂聲起，慕雲姝足尖輕點，輕靈躍動，柔柔舒展著四肢，在旋轉中揚起頭，如林間出醒的精靈，迎著朝陽綻出明媚笑意。

眾人目光霎時被吸引。

不得不說，她的舞姿的確擔得上傾城二字。

一次次旋轉和舒展間，都是美到極致的狀態。

一曲畢，殿上良久無言。

慕雲姝高揚著頭，明豔臉頰上沁著一絲汗珠，更多的是滿足和喜悅。

半晌，皇帝微笑頷首，“不錯，確實擔得起王妃一句誇讚，沒想到這小小婢女，竟然也有如此舞技，能教導出這樣的人，想來晉王妃也是才藝精絕的。”

慕雲姝氣炸。

合著她精心準備一曲，竟是為他人做嫁衣？

眸含蔑色冷睇一眼慕雲輕，她款步上前福身，將麵紗輕輕扯下，“回皇上，其實臣女是左相府的二小姐，並非什麼奴婢。”

殿上嘩然。

嗬斥聲瞬間紛湧而來。

“這實在過分，人家好說也是千金小姐，怎能這樣侮辱？”

“還想借著妹妹表演才藝的機會賺取美名，我看她也配。”

“好在這不是我家兒女，否則我定然好好教訓，哪有這般惡毒的姐姐。”

慕雲姝心中暗爽，麵上故作驚慌可憐，想要為慕雲輕辯解。

“夠了。”

皇帝嗬斥，捂住額頭，“吵得朕頭痛。”

隨即看向慕雲輕，“晉王妃，你怎麼說？”

慕雲輕起身一福，從容微笑，“回皇上，我覺得這實在有些荒唐。”

她不緊不慢說下去，“我已然嫁給了這世間最好的兒郎，哪裏還怕什麼搶風頭，隻要王爺嗬護我，我便是什麼都不求了。”

話語間，含情脈脈望著蕭君祐，眸底還有一絲狡黠。

蕭君祐無奈又好笑，唇角不自覺勾起一線。

他將縱容擺在明麵上，與慕雲輕大大方方對視，這副恩愛畫麵，看得眾人都是一陣茫然和懵逼。

不是傳言二人不合嗎？

還未反應過來，就聽慕雲輕繼續道，“我之所以讓妹妹扮作侍女，是因她今晨非哭著要跟進皇宮，甚至給我下跪，這件事府門前眾人都是有目共睹。”

“我憐惜她身份卑微不能進宮，又想著她這番急切也隻是為自己終身考量，便好心帶進來，想著為她擇一個好夫婿，否則我若真怕她要搶風頭，在府門前狠心拒絕便是，何必這般曲折帶進過來，又何必在方才她要獻舞時立刻便應允？”

她字字清晰有理，尋不出什麼可供辯駁的地方。

不少人看向慕雲姝時，目光起了變化。

不想這庶女竟然如此急著嫁人？還跪地哭求？

慕雲姝急切開口，“不是，我......”

“說起來，”慕雲輕和軟開口，嗓音不大，卻仍將慕雲姝的話給壓下，“我瞧著兵部尚書家的嫡公子倒是不錯，品貌端莊，這豈非是一樁好親事？”

她看向李夫人，不想後者竟流露出思索神情。

其實真說起來，李夫人是真瞧不上慕雲姝這庶女身份，可她家這兒子，長相是不錯，出身也高貴，便愛沾花惹草，好逞凶鬥狠，是爛泥扶不上牆。

她一直憂愁著他的婚事，今日聽慕雲輕提起，倒覺得很不錯。

李夫人是利落果斷的人，做下決定，便不會遲疑。

當即起身笑對皇帝道，“這可真是巧了，我正瞧著慕二小姐不錯呢，皇上，今日難得高興，臣婦便鬥膽，請您一道恩旨，如何？”

慕雲姝唇畔一顫，慘白慢慢爬上臉龐。

賜婚聖旨一下，便是一言九鼎，絕無回寰餘地。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