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三十二年,寰宇來犯。
鎮國公府最後一位將軍梅年漪死守城門,戰死沙場,寰宇軍鐵騎踏入陵城,從此國破山河不複在,西夏王朝民不聊生。
陵城外,血泊裏。
被萬箭穿心的梅年漪看著頭頂灰蒙蒙的天,僅剩的神識正在一點點的潰散。
她想著......
這樣死了也好!
畢竟爹爹、娘親、兄長、姐姐都是戰死在這陵城的。
她梅鎮國公府滿門忠烈,一代強將,可憐元帝庸才,多猜忌!忌諱梅家在軍中聲威赫赫。
爹爹、兄長死於沒有援軍
娘親、長姐死於彈盡糧絕
年僅十七歲的她掛帥出征,如今也要死在奸妄小人手裏了。
說恨嗎?是恨的......
因為蒼天都負她梅家軍!!!
可有多少的不甘心與怨恨,如今卻都已於事無補了。
“......”
“梅年漪”
誰?誰在喚她?
梅家早已沒人,誰會來這修羅戰場尋她?
有車輪碾過泥土停在她身邊,車簾掀起,恍惚中有一個月白衣衫的少年跳下馬車。
梅年漪看清了他的臉,嘴角微動“林宗頤.......”
景之喻解下外袍蓋在她的身上,白色和血紅像是隔著一條永遠跨不過的溝壑,他蹲下身仔細端詳著她的臉,星眸冷冽,薄唇親啟“我名喚景之喻,梅將軍莫喚錯了”
天空中飄起了綿綿的細雨。
遠處有寰宇軍站在城牆上歡呼的聲音
在呼出最後一口氣前梅年漪想起幼時京城裏曾傳的那句話:
紅英巾幗將軍女,傲雪疾書是書生。
至少他算是來給她收了屍
.......
“她才十二歲,你就帶她去校場比試?要是被刺傷了怎麼辦?”
“你講不講道理?她長姐,哥哥哪個不是十歲就去校場摸爬滾打?她憑什麼不一樣?”
“幾個孩子全是提槍帶棒的!!!”女人怒吼的聲音大到想讓人捂住耳朵“我就想把年漪養成個大家閨秀,不可以嗎?”
是誰?誰在吵?
梅年漪的意識還有些渙散,她睜開眼,雕著海棠花的榻頂映入眼簾,屋中點燃的熏香飄煙,繚繞而上,讓這一切都變得像在做夢一般不真實。
但這裏熟悉的擺設卻讓梅年漪有些詫異,因為這個房間?是她幼時的閨房......
可她不是死了嗎?
死在千裏之外的陵城。
若醒來是躺在自己幼時的閨房讓她吃驚,待她用盡全身力氣撐起身子,聽見外麵隱隱約約爭吵的聲音,梅年漪直接愣住了,萬分驚恐。
是見鬼了嗎?
這裏是地獄?
那爭吵的聲音,分明是在她及笄那年便死在戰場上的父親、母親的。
梅年漪搖搖頭,腦子裏清晰的浮現自己慘死在陵城的最後一幕,埋怨天道不公,恍惚間......明白了什麼,頓時巨大的喜悅瞬間湧入心中。
蒼天不負她梅家,蒼天不負啊!
她猛的站起來。
端著藥碗撩簾進來的丫鬟被她嚇了一跳,慌張的來扶她。卻見她踉蹌的扶門而出,扒著長廊的柱子瞬間駐足,盯著院中正在爭執的梅鎮國公夫婦。
國公夫人邵紅英一身錦衣宮裝,無半點官眷貴婦的模樣,手執長鞭,橫眉豎眼的與梅戰吵架。
此時的梅戰已瀕臨暴怒的邊緣,但眼前的到底是自己的夫人,他控製著自己情緒,沉了聲道:
“我是帶她去比試的,可她倒好,做出那等事來,現在滿京城都知道了,還容你想將她養成個大家閨秀?我命她直接等著定親罷,她還鬧,去拿鞭子抽人,抽得人家到現在都下不來床,這個逆女,我還不能罰她了?”
他聲音雖低沉粗狂,言辭間卻帶著抹委屈。
“是你要帶她去校場的,你有一半的錯”邵紅英是北威大將軍獨女,自小便被女將軍、女將軍的喊,如今見女兒被罰重傷,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也不禁紅了眼:“年漪可以和他定親,但你也不能用板子逼她就範,其他的我不管,我就想要她嬌嬌弱弱的長大,萬事順遂,她若好不了了,你就一起陪她去死。”
梅年漪是幺女,邵紅英生她的時候年紀已經大了,受了不少的苦,所以從小就特別偏愛於她。
“她偷偷摸摸的跟著她兄長,姐姐習武,皮糙肉厚的”梅戰皺起眉頭,小聲嘟嚷道“幾板子隻是能讓她安分幾個月”
“梅戰,你個老混蛋!”
邵紅英被氣得整個人臉色漲紅,握緊手中的鞭子,後退一步,馬上就要抽上去了。
一個紅色身影狼狽的小跑著過來,伴隨著梅年漪欣喜若狂的聲音:“爹,娘!”
兩人都愣住了,扭過頭去,下一刻,梅年漪猛的撲進了邵紅英懷裏。
“娘......”
邵紅英身上有著淡淡的海棠花的味道,熟悉又溫暖,像是能將梅年漪從那些年的修羅戰場中拉出來。
這一刻,如此的真實。
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爹娘還沒死之前,梅家還沒背上千古罵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