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是被馬車晃醒的。
她睜開眼的時候,正對上蕭燼那雙點漆似的眸子。
“你醒啦?我們這是去哪?”她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問道。
蕭燼一聲不吭。
“姐姐、姐姐!”小鈺的興奮和蕭燼的冷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雲初這才注意到了小鈺,他已經沐浴過,還換上了幹淨的衣物。
原來他是這般白淨,小圓臉像是剛剝了殼的雞蛋,半點沒有小乞丐的樣子。
雲初心生憐愛,將小鈺抱起,“誰給你洗的澡呀?”
小鈺指向蕭燼,笑得天真:“皇兄洗的哦!”
雲初點點頭:“嗯嗯,皇兄洗的呀。”
等等——
皇兄?!
小鈺叫蕭燼皇兄?
那他豈不是......皇子?
“他叫蕭子鈺,皇後的次子,也是最小的十三皇子。”
蕭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適時解答。
“姐姐,你怎麼了?”蕭子鈺看到雲初突然彎起嘴角在笑,很是不解。
雲初捏了捏他的圓臉,“沒怎麼,就是開心!”
能不開心嗎,她可是救了個皇子!
不知道皇上的獎賞能有多少呢,金銀細軟四五箱應該不過分吧?
“你未免也開心太早了,別忘了父皇派禁軍將你與本王捉拿進宮,罪尚未知,你還有心思考慮自己的酬勞,嗬。”
一盆冷水澆得雲初透心涼。
她怎麼忘了這茬!
現在蕭燼醒了,她又坐上了馬車,馬車肯定是往宮裏方向去的!
完了,還是別想金銀細軟了,想想待會怎麼跑吧。
“淵王、王妃,崇德宮到了。”
蕭子鈺回到家,興奮不已,像隻歡脫的小獸跳下馬車。
雲初像是沒聽到,咬著拇指,愁眉不展。
“雲初,下來。”蕭燼在馬車外等了好久,遲遲不見她下車。
蕭燼沒了耐心,踏上馬車,直接把她橫腰抱住。
腰間感受到一陣涼意,雲初猛地回過神,蕭燼放大的五官就在眼前。
連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放開我,我能自己下去,你身子太虛,別逞能。”
“我虛?”
蕭燼的臉靠得太近,溫熱的氣息全都灑在她的臉上。
“有機會讓你試試。”他壓低聲音,捆緊她的細腰。
雲初撇撇嘴,“我才不要跟你比試,你是殺敵如麻的戰神,我隻是柔弱的小女子。”
蕭燼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是嗎?”
他將雲初抱下馬車後,兩人帶著蕭子鈺走進崇德宮。
坐在皇上身邊的皇後,看到蕭子鈺跟在兩人身邊,顧不上太多匆忙跑了下來。
“兒臣,參見父皇、母後!”
蕭燼和雲初跪拜在地,蕭子鈺也雙膝跪下。
“鈺兒,快起來!快讓母後看看!”皇後抱起蕭子鈺,當即遠離蕭燼。
蕭子鈺一見到自己的母親,瞬間委屈地皺起小臉,“鈺兒好想念母後,在、在外麵,他們都說鈺兒是小乞丐......嗚嗚嗚!”
皇後臉色瞬變:“誰說的?”
蕭子鈺抹了一把眼淚,指著押送馬車的禁軍首領,“都城裏的人,還、還有這個昨天去三皇兄府裏的壞人!”
首領看到這場景,雙腿一軟,連聲求饒:“皇、皇上恕罪!臣未曾見過十三皇子的尊容,是有冒犯之言,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他也真是夠無辜的,出個任務就引來了殺身之禍!
這個淵王果然是煞星,靠近他的人都要倒黴!
“你確實罪該萬死,朝臣百官需慎言,你堂堂禁軍首領,連這點都記不住?”皇上沉聲道。
首領冷汗直流,心中將淵王咒罵了幾十次,“是、是!皇上所言極是,臣不敢詭辯,請、請皇上責罰!”
“帶下去,五十軍棍!”皇上大手一揮,首領被禁軍帶走。
雲初本就看不慣那首領仗勢欺人的嘴臉,這五十軍棍有他受的。
“蕭燼,知道朕為何要捉拿你夫妻二人嗎?”皇上將目光移向還跪著的兩人。
蕭燼:“回父皇,兒臣不知。”
“你征戰歸來,身受重傷,朕為了不打擾你療養,所以一直沒有把你喚進宮。朕怕你孤家一人,不斷尋命帶天乙貴人的女子與你成婚,好在身邊照顧你。”
“可你呢!縱容這刁婦無端辱罵、毒害卿言,還將顧國侯府的兩個嬤嬤直接處死,聽說你帶她回門之時,還多次頂撞顧國侯,揚言她與雲家斷絕關係?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
雲初討厭被汙蔑,本想起身反駁,卻被蕭燼緊緊摁住了手。
蕭燼臉上不見喜怒,“兒臣知錯,父皇息怒,龍體要緊,氣大傷身。”
“息怒?你說得倒是輕巧,朕為你操的心還不夠多?你就這樣報答朕!罷了,朕今後不想再管你,瑜貴妃和你九皇弟待會就要過來了,你們想想怎麼和她道歉!”
皇上重歎一聲,“朕命你十日之內找回鈺兒,沒曾想你這麼快就把鈺兒安然無恙地送回宮,這點做的不錯。”
“回父皇,並非兒臣,是兒臣的王妃將十三皇弟救回。”
“對呀對呀!父皇,如果沒有閻羅姐姐,兒臣就要死在街上了呢!”
蕭子鈺這話一出,雲初恨不得衝上去捂住他的嘴。
這小鬼在說些什麼啊?
在皇上麵前叫她閻羅姐姐?
嫌她命太長了是吧!
“閻羅姐姐?”皇上也抓住了這個重點。
蕭子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臉蛋,一臉天真:“因為姐姐對兒臣很好,看見兒臣臟兮兮的也不嫌棄,姐姐對兒臣有救命之恩!”
“父皇,你不能欺負姐姐哦!”他的小腦袋轉向雲初,朝她眨了眨眼睛。
此刻,雲初對蕭子鈺甚是欣賞。
她真想捧住他的小圓臉,吧唧一口,告訴他,會說話就多說些!
有了蕭子鈺這個免死金牌,皇上對她和蕭燼的態度好不了少。
“你們兩個,先起來吧,等瑜貴妃和卿言到了,好好道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謝皇上!”
兩人剛起身,就聽到身後急匆匆的腳步聲。
“蕭燼!你也配做卿言的皇兄?幫著雲家這惡女,一起欺負你九皇弟,以為上戰場打幾場勝戰就不起了是吧?”
瑜貴妃氣勢洶洶地走來,她身後還跟著一臉得意的蕭卿言。
“見過瑜貴妃。”蕭燼躬身作禮。
雲初聞聲,轉過身來也想行禮,卻看到瑜貴妃提起長裙,抬起腳,就要往她的腹部踹來。
蕭燼反應極快,一個側身用雙臂將雲初護在懷裏,替她擋下瑜貴妃重重的一腳。
雲初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透過他左臂的餘光看到,瑜貴妃特意穿了一雙雀頭履,鞋尖鑲嵌著尖利的螢石。
這一腳,她似乎能想象到有多痛。
痛到能讓這個打過無數場戰役的男人,眉宇緊緊蹙起,嘶出一聲悶響。
她的反應速度其實不比蕭燼慢,作為一個常年與喪屍對戰的末世戰醫,她早就做好和瑜貴妃交鋒的準備。
這不痛不癢的一腳,不僅不會落在她的身上,她還能讓瑜貴妃摔個狗吃粑粑。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蕭燼會挺身護住她。
瑜貴妃自然也沒想到這一點,怔愣片刻,又恢複盛氣淩人的模樣。
“好啊,你幫這賤東西擋是吧?那就繼續擋啊!”
她又要抬腳,卻聽到皇上大喝一聲:“夠了!這裏不是後宮,鬧什麼鬧?”
瑜貴妃收起腳,喏喏道:“是、是,臣妾知錯!”
“罷了,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蕭燼和卿言之間的恩怨就此打住,日後他二人都是要輔佐太子治理天下的,兄弟之間不應有仇恨。”
聞言,蕭卿言眉頭一動,他特意來這一趟,本就是要看兩人的好戲,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父皇!兒臣有異議,淵王妃對兒臣多番辱罵,甚至還動手毆打兒臣,兒臣是皇室之子,她不過是顧國侯府的庶女,如此挑釁皇家威嚴,難道不該重罰?”
皇上微微垂眸,似在做什麼打算。
雲初看著蕭卿言這副顛倒事實的嘴臉,實在是不想再忍氣吞聲了。
她就活該被藤鞭抽幾十下,被雲家上下欺負,蕭燼就活該被踹那一腳?
不過是一朝反擊,施暴者就開始急了。
她不是原主,不知道原主是用什麼心情忍下去的。
她隻知道,被欺負就要還手。
“父皇,兒臣有話要說!”雲初不顧蕭燼的阻止,屈膝跪下。
皇上有些惱怒,“你又想添什麼亂?”
“回父皇,如端王殿下所說,兒臣確實有做出不敬之事,但兒臣是有原因的!”
“哦?你能有什麼原因,說說看!”
“當兒臣得知自己要嫁給一個素未蒙麵之人時,心中慌亂不已,想過要逃,但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隻因兒臣知道,淵王是一個能為璃梁國獻出生命的男人,他勇敢威猛重情重義,得之我幸。”
雲初頓了頓,“可兒臣家嫡姐汙兒臣逃婚,用浸過鹽水的藤鞭生生抽在兒臣背上!端王更是不分青紅皂白,上來便是維護嫡姐,揚言要將兒臣關起喂蛇!”
說著雲初欲解下外衣,卻被蕭燼扼住雙手。
“你是本王的王妃,除了本王誰也不能看你的身子。”
雲初:“別鬧,我這不是給皇上看證據嗎?”
可蕭燼說什麼也不鬆手。
她發現,這家夥到關鍵時刻怎麼就這麼軸呢?
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口說無憑,不拿出證據,皇上怎麼會相信她這‘刁婦’的一麵之詞?
況且,他們也不是真夫妻,互相利用而已,他沒必要維護一個的假王妃名節吧!
她瞥了一眼龍椅上的皇上,臉色愈發陰沉,繼續遮遮掩掩下去對他們都沒好處!
管不了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