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剛過,東宮已是靜悄悄的。柳徽音換好衣服,躡手躡腳出了院子。
書房外有兩個護衛把守,正坐在階梯前打著盹。她從腰間取下一小包藥粉,打開放置掌心中,白色的粉末順著風吹散,飄落著護衛的頭上肩上,兩人困意越來越濃,最終扛不住,沉沉睡去。
門口掛著兩把金鎖,以柳徽音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來說,並不是難事,她拔下頭上的銀簪,輕輕一轉,鎖便開了。
書房寬敞,書架整整齊齊地擺滿書,一擦,有一層薄薄的灰,想來簫元煜許久不曾翻閱過。
案幾淩亂,疊著一些書信和書籍,案宗等等。
柳徽音靠近案幾,便看見案上鋪放著一張宣紙,上麵寫滿“顏南”的名字,還有淩亂的“死”。她一怔,忽地想起五年前的一件事來。
那時東洲鬧瘟疫,死傷無數,就連京城也有染疫之人。而後皇帝派簫元煜去東洲防治,可他為圖省事,將城門關閉,放火燒了整座東洲城。五萬百姓被困城中,哀嚎不斷。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當時在附近剿匪的顏南聽聞此事,帶領著五千白羽精兵撞破城門,將剩餘百姓救出。
後來顏南在朝中參了簫元煜一本,洋洋灑灑列舉了他數十條罪狀。皇帝大怒,欲要廢他的太子之位。好在太傅、遠寧侯為他說盡好話,將責任推至東洲知府,這才沒事。
此事過後,皇帝偏寵簫元亦,多次有廢舊立新的念頭。因而這幾年,簫元煜沒少為難顏南。
借著微弱的燭火,柳徽音大致翻閱了案上的書籍案宗,裏麵夾著不少地方官員送禮示好的信件。其中有一遝書信,控訴吏部尚書之子在綏山強搶民女,鬧出人命,而後買通官府,顛倒黑白。信後是綏山知府的賬簿,自他上任以來,搜刮不少民脂民膏。
吏部尚書是屬於簫元亦一黨,太子手中若有他的把柄,可為自己所用。
柳徽音將信件複原,思忖半晌,終是將賬本藏入懷中。她的手不小心碰到案上的書籍,一封書信掉落出來。
她一怔,撿起地上的信。那份信早已泛黃,想來已有年頭。
信箋上寫著:黎王已除。
沒有落款,可那字跡柳徽音是認得的,是永寧侯。
她的眼眶不知不覺地濕潤——父親一生戎馬,守衛著大辰的疆土,對待大辰的皇帝,他忠心不二,問心無愧.....可最後換來的是什麼呢?是猜忌,是忌憚,是仇恨,是名聲盡毀,家破人亡。
不知他當時一個人在陰冷潮濕的牢中,有沒有後悔過呢?
柳徽音想得入神,忽地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人影閃進來。
她還未吹滅燭火,此人已經來到眼前,他穿著一身夜行衣,頎長挺拔,雖蒙著麵隻露出一雙微微上斜,墨如黑漆的雙眼,可柳徽音還是一眼認出了他——簫元亦,那個她曾經愛過,現在卻恨之入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