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幾天,師父就去山下的靠山村買菜,有時也會到青雲山上,不辭辛苦地采集草藥,但不管怎樣,天黑之時,他總會回到我身邊。
這表明,師父依然對索魂使者不放心,唯恐我在夜晚發生意外。
師父將一些我不認識的草藥,熬成了黏糊狀的黑色液體,用來畫符,繼而再把符燒掉,等符灰融入水中,讓我拿去清洗眼睛,每天早午晚三次。
“師父,這東西洗眼睛有什麼用處?”我問道。
“若是師父外出,你也要每天堅持洗。”
師父沒有回答,我也沒堅持問,因為我相信,師父做一切都是為了我好。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每天除了練功,就是看書。
平靜的生活,讓我心情也安靜下來,漸漸走出貸命帶來的陰霾。
這天晚上,我正盤坐練功,隨著綿綿不斷的氣息沉入丹田,突然,感覺丹田汩汩地跳動起來,如同泉眼正在冒水。
我不明所以,連忙收了功去找師父,彙報身體的異常。
師父聽到後非常開心,他告訴我,這就是真氣萌生的特征,道家稱之為一陽來複。他讓我不要理會感受,繼續練功。
“師父,這是不是標誌我築基成功了?”我興奮地問道。
“築基也分為三個階段,這是第一階段,真氣出現,易經卦象是山水蒙,隻要堅持下去,就會進入第二階段,打通小周天,第三階段是打通大周天。”
師父邊說邊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張圖,關鍵位置還標上了紅色。
這是一張人體經脈圖,線條清晰靈動,人物比例適中,穴位標注準確。
我不禁豎起了大拇指,之前還不知道,師父的畫工這麼好,簡直是誤入道門的一代大畫家。
“所謂小周天,就是用真氣打通任督二脈,你看,任脈在前麵,督脈在後麵脊柱位置,這裏是命門穴,尤其重要。”
師父耐心為我講解,重點強調命門的重要性,當真氣運行到這個位置時,會有刺痛感,不要慌張,也不要用意識去衝破。
總之,保持好心態,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交代完了,師父又拿起桌上的一個桃木小人,仔細端詳,抓起畫符的筆,又放下了,搖頭道:“唉,老了,總也畫不成。”
“師父,等我學到本事幫你。”我拍了拍胸脯。
“回去練功吧!師父等著呢。”師父欣慰地笑了。
師父對桃木小人情有獨鐘,每天刻一個,晚上就在上麵繪製奇怪的符籙,但似乎總不成功,第二天總能在柴堆裏發現。
七天後,我在練功的時候,發覺丹田內的真氣發生了轉移,沿著脊柱緩緩上升,卡在命門穴前。
不過不是刺痛感,而是劇痛!應該跟我腰部的舊傷有關。
我咬緊牙關,努力將意識從命門穴移開,由著真氣自行運轉,反複折騰了一個晚上,真氣終於順利地通過了命門。
又過了兩個晚上,任督二脈被真氣徹底貫通,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一種說不出的舒適感,好像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都在呼吸一樣。
我向師父報告了消息,他開心的一個勁地點頭,一會稱讚我是個修道的天才,一會又說都是玄女娘娘保佑。
為了慶賀,我特異多炒了兩個菜,師父也拿出一瓶珍藏的果酒,我們一老一少,高高興興地坐在石桌旁吃喝起來。
“小生,凡事有一弊也有一利,你丟了屍狗魄,卻沒有夢境困擾,睡眠踏實,反而有利於練功。”師父道。
“都是師父的悉心栽培。”我感恩地敬了師父一杯。
其實我很希望能做夢,即使是在夢中跟石小玥牽手,也是一種美好,可是因為貸命,我連做夢的權力都被他們剝奪了。
我們正說著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師父放下酒杯,過去開了門。
一名四十出頭的男人,蓬頭垢麵,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師父麵前,哽咽道:“青雲道長,我,我閨女她死了,求求您幫忙處理下。”
這人我認識,靠山村出了名的小氣鬼,人送外號劉二嘎,真名反而沒人記得,他女兒名叫劉青萍,比我大五歲,人長得挺漂亮,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每次碰到劉青萍,她總是遠遠地跟我打招呼,記得小時候,她還給我塞過糖塊。
“青萍姐死了,怎麼回事兒?”我很驚訝,還有些傷感。
“唉,都怪我,不該為了點錢,總是攔著她,我混蛋啊!”劉二嘎抽了自己幾巴掌,響聲很清脆。
聽劉二嘎講,女兒愛上了鄰村的一個窮小夥,他家裏窮得隻有三間草房。他們夫婦堅決不同意,若是收不到彩禮,女兒豈不是白養了?更何況,前幾年他們還添了個兒子,總要攢些家底給兒子娶媳婦。
女兒這邊又非嫁不可,尋死覓活鬧了很長時間,夫婦二人為了怕女兒跑了,就把她鎖在家裏,甚至把窗戶都在外麵釘上了。
今天上午,在田裏幹活的劉二嘎,總覺得心緒不寧,於是中途回了一趟家。
屋內的一幕,可把劉二嘎嚇壞了,小兒子正趴在姐姐身上大哭,女兒劉青萍嘴角流著白色的泡沫,身體抽搐變形,已經死透了。
除草劑的瓶子扔在一邊,屋內散發著濃濃的農藥味,劉二嘎痛苦地喊了幾聲女兒,見沒有動靜,連忙將兒子抱走了。
“造孽啊!”聽劉二嘎講完,師父長歎一聲。
劉青萍正是如花般的年齡,就這樣喝農藥死了,讓人扼腕。
“道長,您一定幫忙啊,青萍她的眼睛還睜著。”劉二嘎繼續哀求道。
死不瞑目,因為,心有不甘!
從某種程度上講,劉二嘎就是逼死女兒的凶手,怕女兒化作怨鬼報複,他這才不顧外麵貼著的告示,衝進道觀來向師父求助。
“你先回去吧,過會兒我去處理下。”師父答應道。
“謝謝道長!”
劉二嘎咚咚磕了兩個頭,這才跑出去,鞋子掉了一隻,回來又撿起來穿上。
“師父,這事兒我們不該管,劉二嘎咎由自取,最好被鬼纏上。”我多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