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沉默了下,這才說道:“善惡有報,自有天道,小生,我們不要將自己的感情強摻雜進去,走吧!”
“師父,你要帶我一起去?”我有些意外。
說實話,我很想出去轉轉,整天呆在道觀裏,悶得都快要發黴了,可我認識劉青萍,又有些不想見她的遺容。
“去吧,也好幫襯師父。”
我沒有二話,點頭答應,不過師父沒讓我穿道袍,我想,可能我不是主角吧!
按照農村的舊習俗,死去的未嫁女兒是不能進祖墳的,尤其是這種夭折的,通常隨便找個的地方埋了,不立墳頭。
不過,火化推廣了這麼多年,任何人都沒有特權,必須要走火葬場的流程,化為一盒骨灰。
師父回屋換上道袍,並沒有讓我背上羅盤包,因為不需要看墳地風水,劉青萍將來會埋在哪裏,恐怕也隻有劉二嘎才知道,或者在小溪邊,或者某塊大石的下方。
我們師徒二人離開了道觀,就在下山的時候,原本萬裏的晴空,已經被大片的烏雲遮蔽,雖然還沒有下雨,但卻讓人感覺沉悶壓抑。
劉二嘎的家,就住在村東頭,此,家裏靜悄悄的,大門緊閉,也沒有懸掛紙錢。
女兒喝農藥自殺,傳出去並不光彩,劉二嘎大概跟誰也沒說,打算等著師父處理完之後,立刻聯係火葬場拉走。
剛到門口,臉色蠟黃的劉二嘎就在柴房裏跑了出來,打開了大門。
這個慫包,連屋子都不敢回,他的妻子和兒子,也一定去了其它地方躲了起來。
“青雲道長,拜托了!”
劉二嘎深深鞠躬,一向吝嗇的他,竟然也拿出了三百塊錢,師父也沒客氣,讓我收下。
“西屋有衣服,還請幫著換上。”劉二嘎又顫聲說道。
“劉二嘎,別過分啊!”我不樂意了,給死人還衣服,向來是親屬的活,哪有輪到外人操作的,多晦氣!
“情況特殊了點,孩他娘不敢回來,要不,再加二百?”劉二嘎又猶猶豫豫地從兜裏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紅票子。
“好吧!我們會給你女兒換好衣服的。”師父答應了。
我哼了一聲,將劉二嘎手裏的票子奪了過去,瞪了他一眼,這才跟著師父走進屋內。
從小就跟著師父出去做法事,我見過的死人很多,對比並不害怕。當然,張根柱是特例,畢竟少有像他死得那麼詭異和恐怖的。
現在的我,膽子更大了,不但見過鬼老太,還見過赫赫大名的勾魂。
“咦,你不進來啊?”走到門口,我卻發現劉二嘎縮著身子還在院子裏,喊了他一聲。
“閨女走了,我,我這當爹的心裏難受。”劉二嘎抹了把臉,一手水跡,不過不是眼淚,是汗。
“你也好意思說自己當爹的。”我唾棄了一口,跟著師父進了屋。
屋內依然彌漫著農藥味,我看見劉青萍就躺在客廳的水泥地上,身體扭成了麻花狀,左手死死拽著衣服,右手則掐在脖子上。
看情形,當時的她異常痛苦,強烈的想要吐出來,也許那個時候,她已經後悔了吧。
再看那張曾經漂亮的臉蛋,已經扭曲變形,眼睛圓睜著,黑眼球翻了上去,隻剩下瘮人的眼白,嘴巴大張著,吐了一地的白色泡沫。
我的眼睛濕潤了,並未感到恐怖,卻很可憐她,心中暗自祈禱,希望青萍姐來世能去個好人家,擁有自由的婚姻。
師父麵沉似水,他先是取出一張符,貼在劉青萍的額頭上,這個流程我熟悉,是鎮住亡靈,不要出來嚇人。
“小生,找一把剪刀,再給這孩子找一套體麵衣裳來。”師父吩咐。
我立刻去了西屋,這也是劉青萍的閨房,收拾得很幹淨,床單鋪得異常平整。牆上貼著明星海報,桌子上擺著雜誌,有一本還是翻開的狀態。
唉,劉青萍臨死前還在看書,可惜了,她那小氣的父親,並沒有給她讀高中的機會。
一張鑲嵌在鏡框裏的照片,勾住了我的目光,正是劉青萍和石小玥的合影,兩人站在村口的大槐樹下,牽著手,笑容燦爛。
照片上的日期是去年夏天,我猶豫了三秒種,還是伸手把相框連同照片,一起塞進隨身的挎包裏。
把它留在這裏,也隻會被劉二嘎當成遺物給燒了!
在牆壁的衣櫥裏,我看到劉青萍不多的衣服,其中還有一件紅裙子,下擺有一圈白色的花邊。
亡者不掛紅,這是規矩。但我厭惡劉二嘎,故意選擇了這件裙子,就是要給他強烈的視覺衝擊,別以為假嚎兩嗓子,再打自己幾巴掌,就能脫罪了。
從抽屜裏找到剪刀,我拿著紅裙子走出屋子,意外的是,熟知規矩的師父,對紅裙子並不反對,居然還滿意地點點頭。
“孩子,給你換件衣服再走,生而痛苦,死後安樂,不要再留戀這個世間。”
師父高聲說道,這是給外麵的劉二嘎聽的。跟著,師父蹲下來,貼在劉青萍的耳邊,嘴唇蠕動,像是小聲說話,又像是在念咒語。
片刻後,師父站起身來,安排我將劉青萍的身體捋平,死者也要有死者的尊嚴。
我聽話的照做,很奇怪,經過師父的處理後,劉青萍原本僵硬的身體,變得柔軟起來,那隻掐在脖子上的手,很輕易就拿了下來,放在身體的一側。
我還看見,劉青萍那睜開的眼睛,黑眼球已經翻回來了,隻是瞳孔早就擴散了,更像是個黑洞。
我替她合上眼皮,又托著她的下巴,將嘴巴合攏,現在她看起來就像隻是睡著了一樣。
將劉青萍的身體放平,我開始用剪刀除去她的衣服,她不知道出了多少汗,衣服緊緊的貼在身上,需要用力才能扯掉。
隻剩下三點,我看向師父,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動手,師父了然道:“都剪掉吧,再端盆水,給她好好擦擦。”
我拿著剪刀,將劉青萍身上僅存的三點也都除去,她的身材很好,隻是此刻,因為喝農藥的緣故,呈現出蠟黃色,沒有了生者的光澤。
說實話,沒人會對一具女屍心存邪念,除非是變態。
隻是有一點我不太理解,師父對死去的劉青萍,似乎照顧得格外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