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副笑臉底下,到底是什麼樣子的,顧衛東不用看不想看,也能猜得出來!
吃飯的時候,邵衡把外套脫了,白色的長袖襯衣袖口挽起來,領口也解了兩顆扣子。
他手抄在西裝褲兜裏,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麵的顧衛東。
相比之下,顧衛東身上洗得發舊的工字背心兒和冒著機油味道的工裝褲子,就顯得很掉價。
“顧衛東是吧?上次見你,沒來得及做正式的自我介紹。”
會拿手術刀的手就是不一樣。
顧衛東看著對方伸過來的手,白淨修長。
“你好,我是邵衡,是曉雨家裏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
顧衛東遲遲沒有跟他握手,邵衡已經料到,根本不在意。
“都是男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看的出來,你喜歡曉雨,但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你配不上她。”
“不論是自身條件,還是出身背景,林曉雨之前嫁給那個姓方的,就已經是委屈自己了,現在既然我來了,就不會再讓她繼續委屈自己,方家那幾個不行,你,更不行!”
邵衡語氣始終很輕鬆,但每個字都帶著針。
他才不在乎顧衛東會不會難受,他就想讓他難受,最好能知難而退!
“別跟我說你隻把她當妹妹,守著護著不求回報。你是不求回報了,可你想沒想過,曉雨會不會因為你,壞了自己的名聲?”
“你什麼意思!”顧衛東終於開口了,沙啞的聲音隱隱作痛。
邵衡用指尖抵著鏡框,笑了笑。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夠不上就別賴著,別為了貪圖那一點點的好就拖累了曉雨,真要那麼喜歡她,就放手讓她走,徹徹底底的離開,沒有你們,她才會過的更好!”
邵衡的話,戳破了顧衛東僅守的最後一絲僥幸。
他承認,自己的確很自私,什麼默默守著,不打擾,隻要林曉雨能好,要他做什麼都可以。
這些都是騙鬼的鬼話!
顧衛東自己心裏清楚,他想,特別特別想,他想要林曉雨,這個念頭正在以他自己都摁不住的速度,瘋狂的生長。
可是他拿什麼去要呢?
無父無母的身世?空有手藝的臨時工?殘舊的院牆?還是隻為她跳動地一顆真心?
一個男人什麼都沒有的時候,真心是最廉價的。
所以他不敢,空有一顆真心的愛,他根本不敢給。
林曉雨覺得顧衛東這些天,有意在躲著她。
不過她是真的找顧衛東有事兒,這事兒越拖,她心裏越覺得不踏實。
這天下班後,林曉雨沒著急回家,而是等在胡同口。
等到太陽西斜,月亮初升,顧衛東和猴三兒才慢悠悠的出現。
“顧大哥!”
林曉雨衝他招招手。
顧衛東抬頭,見是她,身形一頓。
“你們最近下班都這麼晚嗎?”她笑著看他,眼底坦坦蕩蕩。
顧衛東被她這樣清澈的目光看著,越發心中苦澀,整個人繃得僵硬,臉上卻竭盡表現出平靜的樣子。
“顧大哥,我有事兒跟你說。”
林曉雨直入主題。
猴三兒見狀,剛想找借口開溜,林曉雨就叫住了他。
“沒事兒,你不用走。”
她有種感覺,要是猴三兒躲開了,顧衛東保不齊也待不住,還不如當著倆人麵兒說的好。
“這是我那天去找你的時候,揀著的。”
林曉雨從布包裏拿出一個工牌,遞給他。
“雖然我不知道那倆人為啥要放火,也沒能抓著他們現形,但是這個,應該能當作證據吧?”
猴三兒眼尖,一眼就看見工牌上的名字,瞪大眼睛,差點兒就爆粗口,被顧衛東瞪了一眼,不甘心的縮了縮脖子。
“嗯,知道了。”顧衛東伸手接過。
林曉雨還想說點什麼,但看他樣子,似乎並不需要她多說什麼,想想就算了。
她抿嘴笑笑,說:“那你小心應對,要是......要是需要我做什麼,就跟我說,我可不害怕那些人!”
暗示到這個份兒上,顧衛東應該能聽懂吧?
人走了,顧衛東終於不用再控製自己,黑沉的目光放肆的追逐著她小小的背影。
猴三兒實在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東哥......人都走沒影兒了!你也是的,人家一看就是特意在這兒等你的!還把這麼重要的證據幫你留好了,你怎麼跟個愣杵子似的!一句話也不說~好歹你謝謝人家啊!”
猴三兒嘟嘟囔囔的怪他嘴笨,怪他傻,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顧衛東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
那個四棱八角的工牌被他攥在手裏,攥的很緊,將他粗糙的掌心硌出一道道印子。
他心裏燙的慌,又覺得慌,這種感覺他形容不出來。
被他生生壓了好些天的念頭又有破土而出的架勢,他想摁回去。
林曉雨的工牌給的很是時候。
“東哥,咱們這幾天不一直盯著那誰麼,有了這工牌,是不是就能直接去對質了?”猴三兒想的很簡單。
既然拿到證據,那就開幹啊!
“不行。”顧衛東打斷他,“今天這事兒,你就當沒發生過!”
猴三兒不明白,撓撓後腦勺兒,“為啥啊?”
“你記著就行了!”
顧衛東不想把林曉雨牽扯進來。
那天晚上雖然夜黑風高的,但他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看到林曉雨,可他要是真拿著這工牌去找,那不就等於把林曉雨往外推?
邵衡句句話都打在顧衛東的痛處,但有句話他說得對。他不能連累曉雨,更不能壞她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