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泰初一行人,匆匆進入南州之後,才發現災情遠比他想的嚴重。
起初還心存僥幸,是因為南州府君和班泰初是舊識,甚至是班泰初舉薦入朝的。
打死他也想不到南州府君敢幹出這種夷九族的事情來!
好在班泰初雖然薄涼,但到底不是無能之輩。
剛入南州地界,他就意識到,再走下去,就算不被災民殺死,也會被這位“舊友”滅口。
於是他火速帶著族人掉頭就往回走,想要穿過山嶺繞路繞過南州。
夜裏宿在山中,條件自然艱苦。
班茹一個嬌貴的千金,苦了這幾日,已經變得臭烘烘的了。
此時就由人跟著,要往水邊來清洗清洗。
跟著她的人是班泰初的侍女明月。
不過她也是老夫人身邊最親近的王媽媽的女兒。
“扔下大姐的是大伯,明月你若是有話,隻管跟大伯去說,不必給我擺這副臉色。”
明月也不吭聲,隻是冷著臉跟著她。
班茹走到溪邊,扭頭看了她一眼,麵帶譏誚。
她道:“令你貼身護我的也是大伯,我知道,我一個庶子的女郎,你是看不上。但是現在也沒辦法,嫡長女沒了啊。”
明月終於忍無可忍,道:“為了大娘子,老夫人已經氣得起不來身好幾日了,您就別再提了!”
班茹嘴很毒地道:“那行,我以後不提她了還不行?隻當我們班氏沒有她這個人。”
明月被她氣得背過了身去,直接走開了。
班茹在溪邊沾濕了帕子洗臉。
而此時,班柔已經把馬藏在了林子裏,然後悄無聲息地爬到了一棵樹上。
爬得高了,視野也好了,正好今晚月亮很亮,她看見了不遠處有一隻落單的野豬正在覓食。
班柔前世從出生就已經是末世,為了生存,所有的孩子都是從小就要經曆各種各樣的訓練。
其中一樣便是遇到野獸以後,如何有效地把它們吸引到自己的射程裏。
班柔趴在樹上,以手環成喇叭狀,嫻熟地開始模仿雄性野豬的咕嚕聲。
野豬都是有領地意識的,一聽到這個動靜就不行了,草也不吃了,嗷嗷叫著就飛撲了過來。
班茹剛解開衣服想洗洗呢,突然聽到一陣跟打雷似的動靜,茫然地抬起頭。
這一抬頭就看到一頭長著巨大獠牙的野豬正橫衝直撞過來!
“啊!!!”
明月因為厭惡她所以走開了,此時聽到動靜連忙拔出劍衝了過來:“二娘子!”
班茹已經被嚇瘋了,顧不得衣衫不整的站起來就跑。
因班柔在樹上不斷地模仿公豬的叫聲,這頭野豬已經發了狂,班茹不過是它橫衝直撞的路上的一個障礙物而已。
又因班茹亂跑,很快就被野豬給攆上了,直接頂飛了起來。
看著那漂亮的拋物線,班柔愉悅地吹了一聲口哨。
明月提著劍衝了過來,剛想去看看班茹的情況。
然後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月姨!月姨!我在這裏!”
明月驚了一驚,愣神的功夫,班茹又被發狂的野豬頂了一下,直接頂下不遠處的山坡去了。
她顧不得去看班茹,因為這會兒她已經發現了樹上的班柔。
“大娘子?!”她激動地道,“你怎麼在這兒?”
班柔是想著祖母薑氏,心裏惦記,才叫明月的。
此時她抱著樹:“我,我逃出來了......救命啊月姨!”
那頭豬已經開始撞樹了。
此時班泰初他們已經聽到了動靜,快速帶著侍衛趕了過來。
渣爹今年不過三十七的年紀,因為常年練武,所以身姿挺拔,長相既有讀書人的清雋,又有習武之人的剛正。
他看見那頭巨大的野豬正在撞樹,也是驚了一驚,二話不說就提劍去驅趕野豬。
明月趁著野豬被趕走,趕緊對班柔道:“大娘子,快下來,小心些......”
班柔小心翼翼地踩著樹的分叉下來。
見她安好,明月差點喜極而泣:“大娘子!太好了!老夫人不知道該多高興......”
班柔笑了笑,也不打算回應她的熱情。
班泰初帶著侍衛驅走了野豬,才扭過頭來看自己的女兒。
隻不過他向來嚴肅,也看不出情緒,隻是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然後就扭頭問明月:“二娘子呢?”
明月一愣,麵上顯出些許愧疚和心虛來。
班柔大聲道:“被野豬頂下山了。”
班泰初頓時大急,連忙吩咐侍衛:“快去找!”
班柔翻了個白眼。
明月趕緊護著班柔道:“我帶你去見太夫人。因你不在,太夫人慪氣得病倒了。”
聽她這麼說,班柔也有點緊張。
不過她還是讓明月把她的馬牽了來。
明月這才看清她穿的是青鱗衛的衣服,還牽著青鱗衛的馬,頓時傻了眼。
“你真是被佞臣捉走了?”
“嗯,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至於過程,她不想多說。
萬一這家人知道她中了毒,強行把她留下來“關愛”她怎麼辦?
相比起完全沒有親情,她更怕的是有親情,但不多。
明月領著班柔回到班氏的營地。
班氏的規模比不得江翊那邊。
除了他們自家三房人,就隻有零星幾個帶著伺候的仆從。
甚至連侍衛都隻有幾個,已經被班泰初帶走去找班茹了。
明月激動地道:“太夫人!大娘子回來了!”
薑氏病了兩日,正在馬車裏和衣而眠。
剛才聽見動靜,她也沒起身。
直到此時,她突然驚坐起。
王媽媽連忙去扶她:“老夫人擔心。”
薑氏一把推開她,自己披上衣服,顫顫巍巍地下了馬車。
“阿柔?!”
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看著薑氏這鬢邊白發繚亂的模樣,實在讓人心疼。
班柔鼻子一酸:“祖母!我回來了!”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倒是班泰眾,看到明月,就問了一聲:“阿茹呢......”
明月尷尬地過去跟他解釋了。
班泰眾氣得原地跳腳:“怎麼會這樣?!不是讓你跟著她嗎?!我知道你看不起她是庶子之女,但她也是你的主子!”
明月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班柔剛抱到薑氏,連忙攙著她坐下來。
她扭頭對班泰眾道:“是野豬頂的又不是月姨推的。二叔與其在這裏跳腳,不如拿出一點為人父的氣魄來,親自去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