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出去許久的曼兒帶著幾個丫鬟婆子,抬著副板輿進來了。
她對弦姝道:“姑娘,我聽聞陸公子尋到了那丫頭,便馬上著人收拾好客房,這會兒便可帶姚四姑娘去休息了。”
弦姝點點頭,吩咐幾個婆子丫鬟小心將姚四姑娘放上板輿,又囑咐她那小丫鬟隨郎中去抓藥,好早早為自家姑娘服下。
她又趕忙為顯國公夫婦書信一封,著府中家仆快馬加鞭送去,好叫他們知曉寶貝閨女的情況。
而不遠處的柳先生,卻一直在打量她,許是覺著她這般小小年紀,處事竟如此細致周全,與素日都城裏盛傳的嬌生慣養的貴女模樣截然不同,甚是叫人起疑。
弦姝察覺到了先生的目光,才發覺自己確是鋒芒過盛,忘了這一世才隻是個14歲的女娘。
她雖不打算韜光養晦,卻也怕才幹外露得過早,留下隱患,思量了一番,便又裝模作樣起來。
“曼兒,我的好曼兒,剛剛真是嚇壞我了,若不是先前見著阿娘這般處理宅中事務,咱們府上可要倒大黴了!”弦姝拉著曼兒的手憂心道。
“郡主大娘子蕙質蘭心,慣會處理這些急事兒,平日裏自是輪不到姑娘操心,可真遇著了,咱們姑娘也處理的甚是得當呢,盡管放寬心吧!”曼兒安撫著焦心的小主子。
柳先生聞言,這才打消了心中疑慮,原是自小耳濡目染,佳慧天成,真是孺子可教也。
不遠處的陸南風不語,麵上卻難掩喜色,這小姑娘,真真兒兩副麵孔。
“二姑娘,老夫先去議事廳候著顯國公了,出了這等子事我難辭其咎。”柳先生對弦姝說道,轉身就往議事廳趕,要去給那顯國公道歉。
弦姝恭敬地點點頭,送走先生。
她心想鬧得這麼大,想必阿娘也知道此事,在候著顯國公夫人了,那姚四姑娘還在靜養,自己也不便去叨擾,等得了傳話,再去也不遲。
她趴在桌子上,盡是輕鬆,如果今日真害死了姚四姑娘,那與蘇狗、裴豬又有何異。
陸南風看出了她的心事,在她身旁坐下。
曼兒識趣地拿著收拾好自家姑娘的書桌,提起書箱,往棲梧院去了。
“弦姝,不必自責,你救了姚四姑娘的命。”陸南風看曼兒走遠,才開口道。
“可是,她暈倒,確是因為那蚯蚓。”弦姝難過道。
“怪隻怪,蘇狗,他行事太絕。”陸南風學著裴雲嫣的語氣道。
“他這兩輩子倒沒怎麼變,慣會忍的,小瞧了他。”弦姝懊惱道。
“可不是嗎,我昨日給他飯裏下了瀉藥......”陸南風淡淡道。
“所以他早上?才那般模樣?”弦姝驚到。
“我不願看到他來找你,這樣你就不會懊惱,也不用偽裝。”陸南風突然看向弦姝認真道。
“我…我倒是從未在他麵前偽裝,隻是總要忍住那作嘔的衝動罷了。”弦姝笑了,沒想到殺手大人用這小伎倆隻為自己好受一點。
“我是不知今天有小考,不然下點兒狠手,他今日便來不了這學堂,你也不必這樣自責了。”陸南風狠狠道。
“這雙重攻擊,不也挺好?隻能說是時候未到,你也切莫心急,我二人緩緩謀之便可,這輩子還這麼長。”弦姝叮囑道,怕他失了分寸,早早丟了性命。
“這輩子還這麼長......”陸南風心裏默念著,點點頭,又搖搖頭。
見陸南風不說話,弦姝思量道,他也許是想起了那並不長遠的上輩子,想起了上輩子沒照顧好的人,並不確信這輩子能夠長長久久。
於是她便岔開這深奧又苦澀的話題,去問許久未露麵的蘇狗的形跡。
“說到這,那受了雙攻擊的蘇狗現在何處呀,他不是同你們一起尋人去了?”弦姝才想起許久未露麵的蘇淩煜。
“尋人?他出了門就直奔茅房了,去坑裏尋人?”陸南風陰陽怪氣道。
弦姝聞言咯咯大笑起來,就說這蘇狗怎會如此積極,竟是找個借口遁走,這會還沒出來,怕是上吐下瀉,更加臭不可聞了。
“先回去歇著吧,想必姚四姑娘那還有的你忙。”陸南風看她心情大好,忍不住催她回去休息。
弦姝點點頭,兩人便轉身出了學堂,卻恰巧在門口,碰見了剛從茅房裏出來的蘇淩煜。
弦姝捂著個鼻子不停地扇,陸南風從袖裏掏出兩粒棗子遞上去。
她接過塞住鼻孔,又用香帕捂住口鼻,這才覺得舒服些。
“裴二姑娘、義兄,我又沒招惹二位,為何要做那事害我?”蘇淩煜氣極,卻還顧忌風度,說得文雅。
他心想必是這二人所為,那箱子離身時,隻有他們在現場。
“何事?”弦姝明知故問。
南風充耳不聞。
“水囊裏的東西,敢說不是你們放的?裴二姑娘,你怎麼變得如此歹毒?”蘇淩煜終是忍不住。
“蘇公子,我們確未做過這事,你水囊裏竟有異物?怪不得總是往茅房跑。”弦姝繼續裝傻。
“還不承認,除了你二人,還會有誰?”蘇狗勃然大怒。
“蘇公子,那蚯蚓最喜躲在潮濕的草垛裏、茅房邊,你可見我二人鞋上有一點泥汙?倒是你自己鞋上,滿是泥濘,那蚯蚓莫不是你自己抓的?”弦姝不急不慢道。
蘇淩煜低頭看看自己的鞋,一早上急著到處找茅房,不知何時踩得滿是泥汙。
又看看他二人的鞋,幹淨得很呢,一時竟不知如何辯解。
“沒想到義兄還有如此愛好?那蚯蚓難道是大補之物?”陸南風繼續幫腔道。
“那,那姚四姑娘,看見你喝那水了嗎?莫,莫不是因為......”弦姝捂著個嘴,驚訝道。
“休要胡言,既然不是你二人,就此作罷,我去尋那凶手來,告辭!”蘇淩煜心裏有鬼,怕弦姝真猜出點什麼,急急轉身跑了。
此時,隻留下兩人哈哈大笑。
過了一會兒,遠處傳來曼兒的聲音,她叫著自家姑娘的名字,說是姚家來人了。
弦姝聞言便急急和陸南風別過。
“等下,弦姝,你的鞋子......”陸南風不舍又不解地追問道。
“她早幫我換了!”弦姝指指遠處的曼兒,雀躍著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