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姝走得飛快,沒幾步就趕到了曼兒了身邊,才是初春,額間已香汗淋漓。
“姑娘,你慢些走,總是這樣急。”曼兒邊說邊掏出手帕,仔細為弦姝擦拭著汗水。
“我素聞顯國公夫人性子暴躁,我怕......”弦姝擔憂道。
“姑娘怕甚,她性子再暴躁還能吃了咱家郡主娘娘嗎?”曼兒不解地看向自家姑娘。
“那可不好說,她乃是當今聖上的嫡親妹妹,湖陽公主,阿娘見了她都得禮讓三分。”弦姝回答道。
曼兒聞言,拉起自家小姐的手,便往客房跑去,一分鐘不敢耽擱。
兩人剛來到門口,便聽見屋裏傳來淒厲的慘叫。
那是姚四姑娘身邊丫鬟的聲音。
曼兒聽得害怕,一向沉穩的她,這會子也慌了起來,不安地走來走去。
弦姝眉頭緊鎖,卻始終沒去扣門,倘若強行出頭,母親如何下得來台,公府又該如何自處。
她定定地站在門口,聽著屋裏傳來的陣陣皮鞭聲。
那丫鬟起先還哭叫著求饒,過了一陣便失了氣力,隻低聲啜泣。
再過片刻,連那啜泣聲也全然聽不到了。
而行刑者手上的皮鞭,還肆意揮舞著,啪啪作響。
突然,鞭聲停止,有人推開門,從裏麵出來了。
那是個身形極為高大健碩的女子。
那女人看到門口站著的弦姝主仆,愣了愣,擦了擦手中沾滿血汙的皮鞭,又隨手撥弄幾下散亂的發髻,才冷冷開口道:“這位可是裴二姑娘?”
弦姝點點頭,不語。
“姑娘請在此等候,待我去稟了公主。”那女子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弦姝苦笑,這做派,不知道的還以為現下是在顯國公府呢。
須臾,那女子又走了出來,手裏卻多了樣東西。
那是,是那小丫鬟的屍體。
她略過弦姝二人,隨手將人往地上一扔,又轉身對曼兒說:“小丫頭,去找幾個人來給她收屍,順便把屋裏也打掃打掃,別叫四姑娘醒來瞧著糟心。”
曼兒靜靜站著,不敢動彈。
弦姝深吸一口氣,這場景她上輩子也見過,不過躺在地上的人是曼兒。
她攥了攥曼兒的手,示意她安心,才開口:“愣著幹嘛,快去尋人來啊!”
曼兒聞言,一陣小跑出了院子。
看著躺在地上皮開肉綻、筋骨盡斷的小丫鬟,弦姝隻覺一陣惡心湧上心頭。
那女人冷笑幾聲,做了個請的姿勢,邀她進屋。
她忍住惡心,應了一聲,便隨她進去了。
她走了幾步,隻見地麵上血跡斑斑,零星飄散著幾件衣裳碎布,這便是那女人行刑的地方了。
又走了幾步,但見屏風前跪滿了醫生郎中,竟還有那日為她瞧病的張太醫。
越過屏風,弦姝差點被絆個跟頭,低頭才看見被打翻在地的湯藥碗,許是那丫鬟熬的吧。
弦姝抬頭,看到床榻前坐著個與母親差不多年紀的婦人,梳著個盤桓髻,衣衫華貴。
這便是顯國公夫人,姚家大娘子,湖陽公主了。
弦姝見母親坐在一邊,麵色甚是難看,恐是被那小丫鬟的事嚇到了。
母親一向仁慈,最是善待下人,不然也不會為了那日環兒的事那般氣惱。
弦姝理了理衣衫,對姚大娘子行了個禮,才開口道:“姚大娘子,弦姝到了。”
姚大娘子這才抬起頭,看了她兩眼,卻不說話。
那行刑的女人也不知為何,眉頭緊促,麵上掛著不悅。
連郡主大娘子都倒吸一口涼氣。
一時間空氣都好似凝結住了......
那行刑的女人率先開了口:“裴二姑娘,叫公主便可,不知道的還以為姚家比天家還尊貴呢。”
弦姝愣在原地,此時隻想痛扇自己兩耳光,她前世素不喜攀權附貴,隻隨心而活,卻不曉得這門第之見,竟已滲透至此。
“是弦姝冒昧了,還請公主恕罪。”弦姝又深深地鞠躬行禮。
湖陽這才應聲:“二姑娘不必多禮,是我這侍女多嘴了,我還要好好謝謝你,救了我家思瓊。”
弦姝見狀,忙恭恭敬敬道:“弦姝無才,是姚四姑娘福大,您沒怪罪我照顧不周已是恩惠,怎還敢承您謝意。”
湖陽公主聞言,對著一旁的弦姝母親道:“雨寧郡主,你這女兒果然乖巧聰慧,同你少時一般模樣。”
郡主大娘子陪著笑臉道:“難得公主還記得少時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公主那時候才是真真的天人之資呢。”
弦姝聞言,隻覺苦了母親,進了這修羅場,連她都變得如此謹言慎行。
這時,床榻上突然傳來姚四姑娘幽幽轉醒的聲音:“這是哪兒,我這是怎麼了?”
弦姝心裏驚道,剛剛來的郎中說這四姑娘要靜養幾個時辰方可清醒,這外麵跪著的一幹名醫,可真沒白請啊。
“好我的閨女,你可算是醒了。”湖陽公主拉著女兒的手道,言語裏盡是溫柔。
“張太醫,四姑娘醒了。”那侍女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屏風後的張太醫聞言,立馬趕了進來。
他慌張地望向湖陽公主,得了允許,這才為姚四姑娘診治起來。
“稟公主,四姑娘已無大礙。”張太醫說道。
屏風後的一眾大夫聞言,皆深呼了一口氣。
“阿娘,我,我,我怕......”姚思瓊似大夢初醒,抱著湖陽公主的胳膊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