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我翻來覆去想起於萱的話。
我什麼出身?
哦,記起來了,確實不好。
初中畢業那年我媽為了給繼父搏個兒子,把命搭進去,
她剛下葬,那個男人就想為了三千塊彩禮,把我嫁給鄰村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
我隻能投奔在市裏工作的林雁。
林雁是我鄰居,比我大三歲,小時候我們常睡一張床,比親姐妹還親。
到了那才發現她過得也不好,初中沒畢業,城市的高樓大廈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躋身在城郊的發廊,給人洗頭。
本就艱難,又多我一張嘴吃飯,更加入不敷出。
我拿不出學費,準備輟學。
林雁穿著有些暴露的衣服,站在崩了一塊角的鏡子前塗口紅,橫了我一眼。
「錢的事你別管,我當初讀不成恨的牙癢癢,你成績這麼好,不讀可惜。」
「蘇萊娣,你要讀下去,不止高中,大學也得讀。]
[有個高學曆的小姐妹,說出去多風光。」
她咬牙跟了個追了她一段時間的包工頭,饒是如此學費還是不夠。
開學時她拉著我去學校,求老師通融,過些日子補交剩下的。
然而進了學校,我這隻井底之蛙才真正懂了一些道理。
不是坐在一起就是平等。
那些不良總把我堵在校門外,明知我窮,他們還是不死心想從我身上搜刮出點錢。
我沒有,他們就拿我當沙包揍一頓泄憤。
這種行為持續了一段時間。
直到有天被陸離發現了,那些男的見了他四散逃竄。
他問那些男生為什麼找我麻煩,我回答後,他說錢財是身外之物,下次先給他們。
身上傷口太痛了,我冷冷道,「我連這學期的學費都湊不出來,哪有可以舍棄的身外之物。」
陸離很快誠懇的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拉著我手腕往外走,到櫃員機取了五千塊,讓我先把學費交了。
我還有絲骨氣,跟他承諾一定會還。
他衝我笑了笑,叮囑我回家記得處理下身上的傷口。
我形容不出來那個笑。
像個漩渦,把我卷進去,從此再無脫身的可能。
那天是周五,老師都走了,我隻能等周一再去繳費。
但那筆錢最終沒能交上學費。
林雁意外懷了,那男的不肯負責,隻扔給她三百塊。
我請了一周假,陪林雁去醫院。
假期結束我沒回學校,我又沒錢了。
又拖了兩天,我做好被退學的準備,踏進老師辦公室。
班主任劈頭蓋臉罵完讓我通知家長。
我站得僵直,麻木道,「老師,我沒有家長,不用叫了。我來退學的。」
陸離再一次站出來拯救了我。
他說可以資助我,不管讀到什麼程度,學費生活費都由他來出。
我被餡餅砸得暈頭轉向,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
那天的最後,他揉了揉我的腦袋,笑意溫和。
「小學妹,不要陷在淤泥裏啊,你要到春天去,璀璨的盛開。」
次日,陸離交給我兩套嶄新的校服。
那一刻我無地自容。
卑微得猶如他鞋底下的一塊泥。
後麵我沒找過他。
我和林雁去夜市擺攤,慢慢攢下一些錢。
等我存夠那一萬塊,陸離出國留學了。
大學畢業我進了家大公司當社畜,加班加點,給錢就幹。
拿到的錢除了日常開支全給了林雁。
兩年後林雁結婚,說以後有她男人養,讓我不要再這麼拚。
接著陸離出事,我就辭職去了他身邊。
他沒認出我,完全把我當個陌生人。
可能是因為18歲那年我改了名字,也可能他根本沒印象了。
那會我沒奢望什麼,隻想為他做點能做的。
畢竟他和林雁就像我的眼珠子,剜掉哪個我都會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