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寒風刺骨,大雨滂沱。
佟雲殊未曾想過,兩月前,她還是程家少奶奶,而此刻…便要嫁去紀家了,成為紀家的二少奶奶。
她又怎會甘心重蹈覆轍。
是以,在轎夫出行前,她便讓桑榆給他們下了泄藥。
小轎停在了距離紀家不遠處的路口。
佟雲殊掀開蓋頭,毫不猶豫的衝出了小轎。
小巧瘦弱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雨中,直至被滂沱的雨水淹沒。
從這一刻,佟雲殊知道,或許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太平了。
但她不後悔。
與其那樣生不如死的活著,她不如自己闖出一條道來。
她一介小小的女子,隱姓埋名的活著,或許…會自由一些吧。
一身紅衣,奔波在滂沱的雨中,身後的車夫緊追不舍。
她拚命的跑著,可誰也未曾聊到,肩上竟猛的挨了一箭,疼痛使得她險些撞到迎麵奔過來的馬車。
駿馬一陣嘶吼被迫停了下來,馬蹄險些將她踩踏,“哪裏來的瘋子?還不快閃開!”
車夫也險些背上人命,便毫不留情的怒斥。
她疼的難以動彈,趴在蓄滿雨水的青石板路旁,顫著聲音,“救…救我…”
車夫顯然不想理會,正要調整馬頭禦馬遠去,可片刻後,聽到一陣溫潤如玉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
“讓她上來吧。”
車夫大驚,正要問,馬車裏出來一位穿著黑衣的男子,跳下馬車,將她扶了起來。
此時此刻,佟雲殊的心中頓時被一股安心填滿。
男子將她送進馬車之後,便自覺的去了馬車外,與車夫坐在了一起。
佟雲殊的身子無力的靠在車壁,輕輕抹了抹糊住眼睛的雨水,緩緩抬頭,便見麵前坐著一位白衣男子。
那男子俊美非凡,一頭墨發用束帶隨意的束著,鬢角散下幾縷發絲,頗為慵懶。
佟雲殊自出閣以來,見過最好看的男子便隻有程淮之了,然而此刻…這個想法也該改變了。
男子美則美矣,隻是麵色有些病態的白,一雙如琥珀般的眸子,盡是溫和。
馬車重新行駛了起來,她靠在車壁,一身紅衣,渾身濕透,被凍的瑟瑟發抖,左側胳膊上還捱了一箭,樣子無比狼狽。
“姑娘,你…受傷了。”
男子的眼神從她肩膀掃過,語氣溫和。
佟雲殊自然感覺得到疼意,咬著牙說了句:“無妨,不疼。”
男子望著麵色蒼白的她,隨後取下身上的毛領狐裘,欲要給她披上。
佟雲殊本能的往後縮了縮身子。
可自己的身子已然貼近車壁,哪裏還有地方躲避。
男子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微微一笑道:“姑娘既然上了某的馬車,還怕某是壞人嗎?”
他笑起來,就像是夜裏柔和的月光,讓人忍不住的放下戒備。
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句詩,皚如山上雪,皎若人間月。
來形容麵前的男子,再合適不過。
再看看眼下狼狽的自己…就像是褻瀆了這麼美好幹淨的他。
“抱歉公子,是我唐突了。”
“那便坐過來些,這裏離窗遠,不會那麼冷。”他拍了拍身旁不遠處的空位道。
佟雲殊沒有再多想,這樣的自己…身上什麼也沒有,別人還能圖她什麼?
艱難的起身,隻是還沒走上兩步,身子便險些要摔倒,男子見狀,一把扶住了她的身子。
似乎又覺得不妥,忙收回了手。
佟雲殊未曾在意,坐在了他騰出來的地方。
剛坐下來,身上便被披上了那暖融融的狐裘,內裏似乎還有他的體溫,以及淡淡的熏香味,隨後,他又將自己手中的手爐放在了她的手上。
佟雲殊心中五味雜陳。
未曾想過,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竟然會對她仁義至此。
可自己曾經真誠待過的人…卻對她狠如蛇蠍,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男子輕輕咳嗽了兩聲,喚回了她的思緒。
“多謝…公子。”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姑娘…何以淪落至此?”
佟雲殊勉強扯了扯唇角,“不提也罷。”
“既然姑娘不方便說,那要某如何助你呢?”
佟雲殊抬眸,“公子把我放在前麵的路口即可,公子助我至此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男子目光溫和的看向她,未曾接話。
半柱香之後,馬車停了下來。
佟雲殊將手爐遞給他,又脫下狐裘,柔聲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日後若有機會,小女子定當結草銜環。”
男子接過手爐,搖了搖頭道:“姑娘言重,此舉不足以姑娘如此。”
他是打定主意不想透露姓名,佟雲殊也不便強求,隻好行了一個恭恭敬敬的謝禮,之後才跳下馬車。
黑衣男子見狀,進了車內,低聲道:“公子,您過於心善了,若是歹人,您該當如何......”
男子修長的手指轉著食指上的玉扳指,“隻是一個普通女子,算不得歹人。”
他眼神逐漸幽深,似乎陷入到了某種回憶。
“公子,外麵還下著雨,天氣陰冷,您身子骨弱,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了,他們知曉我的意圖,定會知難而退,將人送走。”
佟雲殊下了馬車之後,尋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暫時待了下來。
將身上這身醒目的嫁衣脫了下來,問店家尋了一身粗布襦裙。
這衣服總比方才那一身紅衣要隱蔽一些。
與此同時,佟家和紀家已經亂做了一鍋粥。
轎夫回去告知他們新娘逃婚不知去向,頓時將紀家老夫人氣的險些昏倒,坐在椅子上撫了半天胸口才緩過神。
“這個佟家姑娘真是不像話!竟然敢逃婚,他們家把聘禮都收了,又做這等言而無信之事,這般欺辱我洵兒,這讓我老婆子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來人啊,去佟家把這情況如實相告,定要為我洵兒討個說法!”
車夫這才把佟雲殊逃走的消息告知佟家,沒出一炷香的功夫,紀家就找人上門要說法去了,將劉氏急的團團轉。
“雲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連逃婚這種事都敢做得出來,到底是在程家待的久了,性子變的這般野,老爺!紀家人都找上門來了,這該…這該如何是好啊!”
佟柏莊坐在書桌前打著算盤,滿臉的不耐,“當時是你執意要將她送走,如今物極必反,你鬧我又能如何?他紀家家大勢大,哪裏是我們能招惹的起的,這事兒你自己看著辦吧!”
“你怎的又把這事兒推給我了,我這還不是為了雲娘著想嗎!”
“是為她著想,還是為了紀家送來的那不菲的聘禮你自己心裏門兒清。”
似乎是戳中了心坎,劉氏惱羞成怒道:“那錢是我一個人花了麼,我還不是為了我們佟家!”
“現在爭論這些有什麼用,還不趕快想辦法把她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