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妝裹著,臉蛋白而嫩,素唇怯而嬌。
值得一提的是,那雙眼睛十分漂亮,瞳孔是幹淨的純白,看起來藏不住心事,仿佛也沒有任何心機。一派很好掌控的模樣。
而杏眸流轉間,露出幾分驚慌,恰到好處,又惹人憐愛。
再大的火氣,也頃刻間煙消雲散。
“抱歉。”薑絨一手扶穩了杯子,小心翼翼望著他。
“不礙事。”他回應的痛快,半天才舍得收回眼睛。
薑絨索性坐在他旁邊,望著杯子若有所思,又添了幾分惆悵,低落的情緒籠罩著,也牽動著一旁的男人。
男人打量了幾眼,“你不開心?”又覺得她與這裏的吵鬧格格不入,“在這等人?”
薑絨指了指工牌,無奈的彎了彎嘴角。
男人略思索,不多時便轉了頭,“你們這,都什麼價?”
上鉤了。
再幾杯酒下肚,談天說地,便能酣談心事了。
幾百塊一小時,佳釀在手,美人作陪,對富人來說,為心事買單,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薑絨才不會一桌一桌的推銷自己,或為一筆小費將自己灌得爛醉,她寧可花上幾小時等一個大方的客人上鉤,事實證明,她的確賺的更多。
每小時的價格都是固定的,她瞧不上,小費才有得賺。
酒意更濃,薑絨臉上的笑越來越虛幻溫柔,那男人忍不住開口問她的名字,她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不到半秒鐘就編了一個,“昭昭,陳昭昭。”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大力的鼓掌聲,薑絨循著聲望過去,原來不知是怎麼時候落座的正在看台上表演的客人,也許是她喝醉了,竟一點也不知情。
她依舊是從鞋子開始看起,打量一圈,也是個有錢的主,隻是那人背對著他,她看不清他的容貌,隻是覺得那背影有些熟悉。
薑絨眯著眼,一個答案正要脫口而出,那客人便轉過了頭,眼裏布滿了笑意,他舉著酒杯,喊了一句,“好。”
像是為台上的熱舞喝彩,但看清側臉的瞬間,薑絨卻僵住了。
那人卻舉著酒杯,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那樣充滿探究和侵略的眼神,令她的心一慌。
他薄唇闔動,朝著宛如雕塑的薑絨曖昧一笑,“演的不錯。”
他意有所指,自然是在說她。
“不知道薑小姐,哦不,陳小姐,待會閑下來有沒有時間過來喝一杯?”他靠的越來越近,欣長冷酷的身影籠罩她,他在那片陰影裏留了一張名片。
離開前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我等著你。”
旁邊人都以為這是薑絨的常客,沒當回事,隻有薑絨,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像灌進了風。
簡潔雪白的卡片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周冥。
那兩個字令她的瞳孔猛縮。
薑絨無心陪客,她賠了笑,攏住了卡片借口去衛生間。
彼時已過了夜半,薑絨匆忙趕回換衣間準備逃走。
狹小的更衣室還能聽到前麵酒場音樂聲,層層牆隔著,傳過來時微小又沉悶,一首歌未完,頭頂的燈忽然就滅了。
黑暗中隻有她一人,她剛要摸出手機照亮,空氣裏忽然多了些煙味,由遠極近,越來越濃。她一驚,手腕已經被大力扣住了。
今晚的薑絨被灌了不少酒,那客人的意圖不言而喻。她挑選的客人的確有錢也大方,但也有男人的通病,好色。
老實的男人從來不會來就酒吧找樂子,也不會大把的往陪酒女身上砸錢。
她隻能選其一。
那個離危險最近的選擇。
以前不管經曆怎樣的客人,隻要她想,憑借著隨機應變的能力,再加一點點幸運,她都可以完整逃脫。
但現在,薑絨沒了那種自信。除了懼怕傳聞中關於他的淩厲恐怖的手段,還有一個特別原因,那個原因會讓他找到她。
她一時沒再動,身後竟也沒了動靜,但那隻手依舊攥著她,她清晰的感覺到,手腕處傳來的陣陣體溫。
比她炙熱的,一層層延伸傳遞,她的心臟緊張的咚咚作響。
爾後她耳邊吹來一陣冗長的熱氣,香煙細長的藍霧穿進月色的縫隙,撲向了她脖頸,麵頰。
“怎麼,你現在很怕麼?”低沉的男音帶著幾分不屑從身後飄來。
薑絨登時汗毛直立。
這熟悉的語氣和聲音,即便她心中早有預料,還是忍不住感到恐懼。
這個曾經讓她整晚噩夢的男人,她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更不敢想。
瘋子!
薑絨再一次歎氣,但又在那一刻無比清楚的意識到,她再難逃出他的掌心。
手腕的桎梏倏然鬆了,可他的手掌並未遠離,食指正由下至上,一寸一寸劃至她的肩膀,不輕不重的按住,精準找到某處骨頭的位置,又停頓。
動作遲緩,似調情又似淩遲。
薑絨不禁打了個冷戰。
“害怕嗎?”他如初見一般,唇快觸碰她的耳邊。
他的唇也格外熱,呼吸間的氣息將她包圍,“告訴我。”
幾乎是說這話的同時,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突然加重的力氣,掰住了她的骨頭。
薑絨痛的慘叫出聲,整條手臂被扭轉,背在了後腰上,他旋即單手壓住。
她才明白,他在黑暗裏摸她隻是想找那個找到讓她最痛的位置。
薑絨不堪重力,身體不自主前傾,另一隻手死死抓住櫃子,才沒有倒下去。
他弓著身子,以一種曖昧的姿態,胸膛緊密的貼住了她的後背。
薑絨疼的說不出話,也無需回答這顯而易見的答案了。
一聲難抑的細微抽泣,在寂靜的暗夜裏無限放大,她咬著唇,淚已落了滿臉。
想來這三年,她遇見過各色各樣的男人,他們都帶著淺顯一致的目的來到她身邊,她暗嘲他們頭腦簡單,稍微用些小聰明就能誘他們上鉤。
可她看不透這個男人,他卻像死神一樣,縈繞在她身邊,帶來噩夢。
實力天壤地別,這種被當作獵物一樣被玩弄的滋味,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令她惶恐。
她怕嗎?
那些最接近死亡的瞬間,那些奄奄一息無處求助的惶恐片刻,甚至前段日子她又從死神手裏走了一遭。
這噩夢一樣的歲月,她活得很艱難。
她當然怕,甚至現在,也在時時刻刻害怕那個不知明日和意外哪個先到的未來。
但是沒關係。
沒關係。
薑絨在心裏暗暗的重複。
她在哭泣聲中鬆開櫃子的右手一點點向前摸索,櫃子裏有隻小型防爆的電棍,她一直準備著的,賣家稱可以在三秒內擊暈一頭牛。
她很快抓在手中,任憑左臂怎樣疼痛,她都毅然發力,轉身向著男人劈頭砸去。
在左臂被鉗製的情況下決然轉身,疼痛會被放大到難以承受的程度,甚至會受傷。
但她顧不上。
她哭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在哭的最厲害的時候,也是他放鬆警惕的時候,她趁著這個時候強行轉身,用上全部的力氣賭一次逃脫的機會。
可周冥卻將她的心思了然於心,他鬆了控製,右手及時抬起毫不費力攔截了她的右臂。
薑絨甚至看到他在用另一隻手夾著煙,一派悠然看好戲的模樣。
在力量完全碾壓的情況下,她毫無勝算,隻是拚死一搏。
周冥居高臨下望著她,煙已沒了大半截。
“我事先檢查過你的櫃子,還是我幫你在包裏拿出來擺在外頭,不然你以為,能那麼輕易拿到麼?”
說話間,已將武器奪取,拿在手裏上下觀察了一遍,又抬眼看她,“即便你哭了,也不會分散我的注意力。”
他是個格外謹慎且無情的人,她的那招對他沒用。
他嘴角彎起,嘲諷的意味明顯,順手將電棍一拋扔進了垃圾桶,“你破綻太多。”說著,他視線落在她肩膀的傷口處,笑意忽然消失,暗沉沉的眼睛充滿危險和警告,“你以為,當時你偷走我的東西,我真的沒看到嗎?”
“你的膽子不小,還沒人敢偷我的東西。這把槍你竟然能用的上。“他說著遠離了她,將煙丟在地上,倔強猩紅的火苗被碾碎在腳底。
”知道我要來找你,也不跑,你的麻煩不小,想讓我幫你擺平?”
薑絨淚眼怔怔望他,她這才明白過來,那晚他為什麼要說她在向他求救了,原來他猜到了她的心思。剛剛給她名片,也是一種試探。
她的確可以逃跑,如果她不用扮演此刻笨拙的人設,她也的確需要他。
她的淚珠砸了下來,在月光裏劃了一條晶瑩的弧線,她望著那掙紮著不肯熄滅的火粒,濃密的睫毛很快掩住了無限洶湧的情緒。
周家的名號在北城格外響亮,但此刻,薑絨卻並不確定要不要利用他,因為他除了周家公子哥的名號,還有另一個身份。
當年那場大火所謂的三個死者裏,還有一個就是周冥的父親。因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算是他仇人的女兒。她不敢回答他,她猜不透,他倒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光有勇氣是不夠的,你確實能豁的出去,但還要有與之匹配的分量。”他依舊沒有耐心等她的回答,隻是意有所指示意了下她的左臂,若他沒有及時放手,方才她強硬轉身,手肯定廢了。
薑絨也循著他的半側著頭
“你的事,我可以管。”他又說。
“不是說要和我一起發財嗎?我給你的可以配得上你的野心,”他眼有深意,”還有能力。
“那不作數了。”薑絨抬頭看向他的眼睛,“那是我想逃離你編出來的話,這麼能當真呢?”
何況,他如果真的調查清楚她的身份,勢必要將她剝皮抽筋。薑絨驚慌中半步後退,背撞在冰涼的鐵皮櫃子上才停下。
她隻要現在的和他萍水相逢的關係就好,已經不會奢求別的了。
而周冥眼睛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已經落入陷阱的獵物,甚至不能激起一絲他把玩的欲望,“你覺得我是在和你商量?還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薑絨的心徹底沉了下來,作不作數都是他說的算,反駁已是無用功。
她輕輕的歎了口氣,“為什麼要幫我?”盡管那個幫字底氣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