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個傳聞我倒是從未聽說過。”薑絨答得漫不經心，她仔細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又把左右的耳環摘了下來，“保險金才能賠多少錢呀？周家的生意怎麼也有個幾百億了吧，那點保險金也是杯水車薪，都是謠傳。”

林嫵推遠了酒杯，將手放到薑絨的後頸處，幫她整理著頭發，“你可不要小瞧了那些，富人的保險，投一份都要上億，回報自然也豐厚。”

林嫵突然的靠近令薑絨呼吸一頓，她甚至覺得，林嫵也是在試探自己。

“這些呀都是圈裏的內幕，很少有人知道的。”林嫵停了手，同樣看向鏡子裏的薑絨，她感歎，“你的眼睛很漂亮。”

薑絨笑了笑，眼睛微彎，是好看的半月形狀，“我呀，比你差遠了。”

鏡子裏的林嫵依舊是一頭豐盈的長卷發，她不但骨相極其優越，五官也很明豔，一雙桃花眼勾魂攝魄，紅唇也是重塗了幾層，美豔無雙。

“美貌從來都不是永恒的，即便我用了各種方法想留住它，”她摸了摸眼角兩道粉底遮蓋住的皺紋。

她年紀不屬於老，但比她年輕的姑娘越來越多了，又有那些勾心鬥角算計的日子蹉跎了她的心。

“屬於我的那個時代快過去了。”林嫵的目光重新移到薑絨身上，同樣也是濃妝豔抹，但難掩臉上的青春味道。

雙十年華，美不勝收。

薑絨忍不住側頭，覆上林嫵搭在肩上的手，她安慰道，“你已經在你創造的時代裏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了，那是多少人渴望擁有的。隻要你想，就永遠不會結束。”

“那你也想擁有嗎？”林嫵也低下頭，鏡子裏的她們在對望。

薑絨停頓了一會，她誠實的回答，“也許吧，但命運如何，我也不清楚，隻看天意。”

他們隻能看到林嫵身上的功成名就，但他們無法想象她曾在黑暗裏如何掙紮。還有那些被迫舍棄掉的，那些無助，那些眼淚。

那些黑暗裏的東西，薑絨也嘗過了一點。

林嫵若有所思，她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該走了，客人要等急了。”

更衣室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修好了的聲控燈總是反應遲鈍，薑絨走那條路的時候，總要經過漫長的黑暗。

今天的林嫵破天荒的跟她走了進去，她是很少來這大堂的。據說邀請她喝酒的客人已經排到了後年，但她也總是爽約。北城多半的娛樂產業都有她的股份，她早就不缺錢了。

薑絨不用再尋找新的獵物了，她來這的一小段日子已經有了熟客，但她還是出於習慣朝著人群中掃了一眼，還是發覺了角落沙發上有些眼熟的背影。

他一身黑，很是低調，但身材實在太過突出，肩膀寬圓，胸脯高挺，肌肉線條並不是那種爆炸型的強壯，反而是緊實有力。特別是青色血管暴起的小臂，線條迷人，將那身黑色穿的很性感。

薑絨想了想，還是撥開人群朝著他靠近。

他沒有抬頭，但能猜到她會來，正往旁邊多出的空酒杯裏倒酒。

又好像，他一直在這裏等她。

薑絨走過去接住了酒瓶，開口是一句，“周總。”

態度不卑不亢，但也較往常收斂了些。

能屈能伸，是薑絨這三年來學會的最大的優點。

周冥有些意外的鬆了手，由她接過去，她就在瓶身上觸到一點殘餘的屬於他的體溫。

有些溫吞吞的，已然分不清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薑絨忍不住瞄了一眼他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手指骨感修長，掌背的薄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脈絡分明，力量蓬勃，很有男人味。

她心臟莫名露了一拍，連她自己都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慌亂。

薑絨放下酒瓶，下意識朝周圍掃了一圈，本來是看林嫵的位置，但前方卻被客人擋得嚴嚴實實，從她的角度看，完全看不到吧台的一點。

“不要緊張。”周冥舉起的酒杯停在半空，他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我隻是來喝酒的。”

“這種檔次的酒也能入你的眼麼？”薑絨忍不住揶揄他，“周總想喝什麼酒喝不到？”

上次酒吧裏那杯老板私人收藏的酒，他就碰了一口，剩下的大半杯都被潑到了保安的臉上。

周冥笑了笑，他放下酒杯，認真點評，“還不錯。”

薑絨也捧起酒杯坐在他身邊，朝著四周打量，清楚他來這肯定另有目的。

這一次，又看出了別的玄機。

她先前以為擋住她視線的隻是客人，但現在看來卻是有意為之，故意將這裏與林嫵所在的位置隔絕。

她坐下時，隻能看到林嫵的手臂，但周冥的位置卻遮擋的嚴嚴實實，那些所謂的客人即便穿著便裝，但坐姿站姿各位標準，身材也是強壯有力，最關鍵的是，他們的眼神格外犀利，不時謹慎的查看周圍。

怪不得沒有同行過來搭訕，怕是進不了他的身。

周冥一直都是低調的，甚至第二次見麵那晚，隻有他孤身一人，今晚卻意外帶了保鏢。

“我一直很奇怪，這三年你一次都沒有去他們的墓前祭拜。”周冥看著台上，身著性感的女孩們跳著一曲熱舞，彼時音樂聲和歡呼聲震耳欲聾，薑絨要貼近他才能聽見。

“我是說，為什麼，在我來找你之前就那麼確定他們還活著，他們給你留了什麼東西，還是你知道什麼線索，還是，你原本就清楚這件事。”

不然她為什麼那麼湊巧出現在商場外。

周冥一個透明的文件袋推到她麵前，上麵塑封的字條清楚的寫著：離開這裏。

那是她爸爸的手筆。

這原本是她留給當地一家有名的偵探所的，也是因為每個巨額的調查費，她才被迫鑽進這銷金窟。

但以周冥的手段拿到這張字條並不稀奇。

“也許是直覺，我並不知情，隻覺得反常，特別是看完這張字條之後。”薑絨的眼中有幾分茫然，她平靜的接受他的審視。

“我不懷疑，”周冥收回了目光，“不管有多少騙我的人，我也不在乎，反正我都會知道真相。”

而且那期限，並不會太晚，他很快就會知道。

“薑小姐不如把那每個月幾十萬的偵探費付給我，”周冥又恢複了那幾分痞氣，“資源共享，我保證比那幾個廢物知道的多。”

他故意罵他們，實則在說她蠢。

薑絨伸手攏住了文件袋，“周總說笑了，您家大業大，肯定不在意我這點小錢，不然怎麼會找我這種小人物合作呢？您說的對，資源共享，我一定知無不言。”

既然他能力強，她的確不需要付錢給另外的人了，當然錢也不會給他了，她直想白嫖。

何況她費盡心思賺的錢在他那裏隻是小打小鬧。

周冥點點頭，似乎認可了她的話，“想知道什麼，明晚來問我，打這個電話，會有人來接你。”

他將手機遞到她麵前，薑絨接過，他卻沒鬆手。

她疑惑的對上他的眼睛，又拽了兩下，但無濟於事，手機被他握著，絲毫未動。

他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又覺得有些好笑，“背下來。”

她才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

“那背不下來怎麼辦？”薑絨故意沒鬆手，笑著看他。

周冥不再和她糾纏，他放了手任由她觀察。

他坐正了身子，在喝酒前丟下一句話，“你成績那麼好，幾個數字難不到你。”

薑絨沒多想，以為隻是他暗裏調查過自己。

她常年保持的全校第一的好成績，來自於父母的苛刻和嚴厲。

她掃了一圈周冥用的手機，雖然昂貴，但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麼玄機，連手機殼也沒放，沒藏什麼東西，也並不是保密性強的特殊手機。

她很快將它歸還，“一定要明晚嗎？周總今晚還有別的事要忙？”

畢竟他就在她麵前，也沒有急著要走。他特意要她明晚去，擺明了這是一場交易。

“等會還有場好戲要看。”周冥放下酒杯，已經空了，薑絨有眼色要為他續杯，杯子卻被他單手扣住。

“薑小姐先去忙吧。”

薑絨抬眼，見他那副等著幸災樂禍的樣子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有事發生，而且他話裏的意思，分明是與她有關。

薑絨放下了酒瓶，“那就不打擾了。”

她將自己杯裏剩餘的酒一口氣喝幹淨，“對了周總，不要忘了結賬。”她寫了賬單。

周冥接住了她的小小報複，他看著上麵一連串的數字，“薑小姐確實不便宜。”

薑絨賠了一個客套又禮貌的笑，轉身走了。

身後的周冥端詳著手機屏幕，備忘錄界麵上他的號碼還在，但多了兩個小字。

“混蛋”

他盯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良久，再低頭便是嘴角微彎，多了兩分不易察覺的笑意。

吧台邊的林嫵有些意外，“這麼快。”

接單最少的時間也是以小時起步的。

薑絨要了一杯白水，“客人有事要走了。”

林嫵並不八卦，她沒有朝她過來時的方向看，也沒有刨根問底，而是繼續劃動著手機，看著某個奢侈品牌的官網上發布的最新款。

薑絨沒有再朝周冥的方向看，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何他刻意對林嫵遮掩行蹤，但她也識趣遵循他的態度。

今晚的酒吧裏，熱鬧如常，薑絨慢吞吞喝完了整杯水，就在她想不明白到底會有什麼事發生的時候，身後便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音樂聲很大，氣哄和興奮的尖叫聲並不少見，但唯有那聲很是尖利淒慘。

薑絨起身尋著生源，就看到一個女仆裝打扮的女人已經倒在地上，性感的黑絲兔耳裝扮分明是這家酒吧服務員的標準工作服。

她護住頭，應該是被推倒的，白皙的臉上還留著清晰的巴掌印。酒杯酒瓶淩亂的碎在了她身旁，她身前，圍過來幾個膘肥體壯的男人，為首的那個矮胖身形格外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