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此時的焰火還隻是除夕夜開始的序曲，要等到子時，宮裏才會燃放真正稱得上美輪美奐的煙火盛宴，登時全京城也會開始跟著紛紛燃放煙花，接連整夜的漫天火樹銀花不斷，直至點亮京城的每個角落。

胤礽神秘兮兮地附在烏雅氏耳邊：“娘娘，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由分說拉起烏雅氏的手就往宮外走。

除夕之夜，除了定時巡邏的侍衛一路上倒是鮮少遇到人，各宮主子們大多會在今夜犒賞宮人，免了當值，再賞些吃食，對宮人們來說也是一年當中難得的休憩時間。

跟著胤礽左拐右拐，眼前陌生的路越發眼熟，直到一座雄偉瑰麗的宮殿出現在眼前，烏雅氏才意識到她再次踏進了前世所居的坤寧宮！

坤寧宮自她離世後再無人居住，皇上倒是命人每日清掃，一直保持著從前的模樣，可無人居住的宮殿就像了無生氣的雕塑，再美麗也缺乏生機。

夜已經深了，守門的宮人不見蹤影，想來也去過節了，畢竟這坤寧宮沒了人住，料想也不會有人發現。

胤礽牽著她的手，繞過主殿，徑直向殿後而去。

那有什麼？烏雅氏不解，她記憶中甚少去到殿後，大約是一片草地吧。

“砰——”又一朵碩大的煙花在上空點亮，瞬間耀眼的光芒在那一刹那恍如白晝。

一整片白玉梅林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猝不及防，驚心動魄。

她驚呆了，傻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胤礽察覺到她的異樣，回頭得意地顯擺：“娘娘，這片梅林是不是很美？”

烏雅氏半晌說不出話，如鯁在喉。

胤礽自顧自炫耀著：“娘娘，這是皇阿瑪特意為皇額娘種的梅花，除了皇阿瑪宮裏的小花園有，整個宮裏也就這兒有一片梅林，聽李公公說這梅可稀罕呢，叫......叫什麼來著？”

烏雅氏喃喃自語答道：“白玉梅......”

“對，對，就叫白玉梅，娘娘真厲害，連夫子都不知道呢。”胤礽興奮地說道，“娘娘跟我來。”

說罷牽著烏雅氏往梅林深處走去，一方石桌石凳渾然天成。

原來適才的漫天煙花讓胤礽突然想到了這片同樣浩如煙海的梅林，興衝衝地想向烏雅氏展示，果然如他所料驚到了烏雅氏，胤礽更開心了。

一大一小坐在白玉梅樹下，仰頭望著不時綻放的煙火，恍如隔世。

胤礽還是太小了，雖努力撐著，終是等不到煙火盛宴就困了起來，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耷一耷，眼看就要睡著了。

烏雅氏出聲喚出暗中伺候的奶娘等人，輕輕地將胤礽抱起，送回宮中安睡。

初心跟著一塊兒出來，此刻也上前問道：“小主，夜裏霜寒，咱們也回宮吧。”

烏雅氏沒有起身：“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坐坐。”

初心擔心她受寒，畢竟身體才好上一些：“那......奴婢回去給您裝個暖手爐，再來接您？”

烏雅氏點頭不語。

臨近子時，才有了短暫的片刻寧靜，那是煙火盛宴前的蓄勢待發。

保和殿內亮如白晝，觥籌交錯，歌舞升平，蒙古王公悉數到場與皇上共慶年節，這場宴會從下午一直持續到深夜，熱鬧非凡，絲毫沒有要結束的兆頭。

年前捷報就已送達，四川終於也收複清廷，吳氏餘黨縮居雲南昆明，想必也再翻不起什麼風浪，不日三藩之亂就將徹底平息。

如此心頭大患總算基本解決，再加上蒙古王公進京趕上除夕，好事連連就是喝到天明也不為過。

玄燁閉目揉了揉眉心，今夜著實多喝了幾杯。

李德全瞧在眼裏，上前輕聲請示道：“皇上累了，不如先回宮休息。”

玄燁確實有些乏了，尤其是在放下心中大石、到處洋溢平安喜樂的時候，再堅強的意誌在這一刻也有了一絲鬆懈。

他頷首，隨即端起金杯，朗身玉立在殿前，殿內歌舞皆停，王公貴族、朝廷重臣皆舉杯回望。

“朕願借此佳際訴吾之願於眾卿，以表朕之情意，惟願一入新年，萬事如意，五穀豐登，天下太平，民安樂業，邊塵永息，大吉大吉！”

眾人舉杯同道：“大吉大吉！大吉大吉！”

一杯飲完，玄燁本就醉意朦朧的臉上更是添上一抹酡紅，他朗聲大笑：“諸位愛卿自當盡興！”

這才在李德全的伺候下出了保和殿。

龍輦在幽深的宮道緩緩而行，殿外的寒氣倒是讓龍輦上醉酒的玄燁有了幾分清醒。

李德全瞧著眼色小心問道：“皇上，咱們去承乾宮嗎？”

承乾宮正是宮中唯一盛寵的佟佳貴妃的寢宮，她也是如今宮裏最尊貴的女人。

玄燁眸色暗了暗，沒有回答。

就在李德全以為皇上睡著了的時候，聽見一個清冽的聲音說道：“去坤寧宮。”

李德全一驚，猛地抬頭，玄燁已端正身子目視前方，臉上哪還有一絲醉意。

如此李德全更是不敢出言勸慰，他不是不知道祖訓，除夕之夜，皇上與皇後本該共度，奈何先皇後在去歲的除夕夜薨逝......

自己一早就在為今夜皇上何去何從憂心不已，生怕皇上在這闔家團聚的祥和之夜獨自傷懷，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佟佳貴妃最合適，地位尊貴、備受寵愛不說，更是皇上的嫡親表妹，自然知道該怎麼更好地寬慰皇上。

可皇上顯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做奴才的也隻能盡量用心伺候著，照顧好主子。

行至坤寧宮門口，玄燁下了龍輦，揮退眾人，獨自一人在月色下慢慢朝宮中行去。

他一邊走，一邊回想，自己有多久沒來這兒了，不知道為明珠種下的那片白玉梅林開花了沒，平日裏宮人有沒有好好照顧。

沿著宮牆邊上的小路緩緩向前行去，記憶中的白玉梅林應該就在前方。

“咻——砰”“砰——”“砰——”

突然之間，無數煙火在夜空中綻放，原本漆黑的夜空瞬間亮如白晝，無數火樹銀花洋洋灑灑漫天落下，霎時出現在玄燁眼前如花海般綻放的白玉梅林仿若人間仙境。

若此刻梅林是仙境，那仙境中的那位仙子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