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子一襲白衣及地，其上隱隱可見紅蕊，一頭青絲用蝴蝶流蘇簪輕輕綰起，峨眉淡掃，未施粉黛，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她微仰著望向夜空，愈發顯得頸間鎖骨清冽，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如夜空中的煙火般縹緲虛無而絢爛。

“你是何人？”一道清冷的聲音從烏雅氏身後傳來。

突如其來的男子聲音讓正仰頭望向空中的烏雅氏聞聲一驚，兀自急轉回頭，偏一下失去重心，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她一聲驚呼：“啊......”

一隻強有力的手臂一把摟過她，順勢攬入懷中。

玄燁低頭端詳著眼前這張楚楚動人的麵容，女子白皙的臉頰上泛著一抹不自然的緋紅，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透露了她的慌張，一雙玉手纖細修長緊緊掛在自己肩上，過於親密的距離似乎都能聽到她慌亂的心跳。

烏雅氏隻一眼就認出了玄燁，她這一世還是猝不及防跌進了他的懷裏，她驚慌失措，拚命想控製住自己狂跳的心臟，她設想過無數次覲見的場景，練習了無數次可能的對話，直到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心如止水地麵對他。

“咻——砰！”

今晚最絢爛的煙花在兩人頭上綻放，烏雅氏泛著氤氳的雙眼似要滴出水般，玄燁眸中某些未知情緒翻滾，灼人的目光落於她額頭、眼睛、鼻尖，最後定定地注視著她的嘴唇。

他不知道為什麼，那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似乎藏著無盡掩於其中的話語，眼裏翻滾的情緒令他甚至有些想逃避。

一瞬間，周圍的一切仿佛停止，他突然俯身吻上了她蒼白的唇，而她失去了反抗，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冷漠還是驚愕。

初時他淺淺地吻著她，輕輕地吻著她的唇，然後，更深入地探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貪婪地攫取著屬於她的氣息，用力地探索每一個角落。

玄燁心中輕道自己荒唐，明知不是她，最後，終於還是抵抗不住誘惑，借著酒意吻上那讓他朝思暮想的柔軟之上。

無數煙火在夜空綻放，所有人都歡欣喜悅地望向天空，唯有兩人眼中隻剩彼此。

......

直到過了醜時，熱鬧了一整天的京城才終於暫時安寧了下來。

墨韻堂也早已熄了燈火，沒人看見黑暗中一雙明眸怔怔地望著屋頂懸掛的宮燈出神。

她時而蹙眉，時而羞惱，時而後怕，時而忍不住浮想聯翩。

他怎麼會到坤寧宮來？是因為......我嗎？

原來他在妃嬪麵前竟是這般......哼，我原來真是瞎了眼！

我推了他，明天等他酒醒了我不會被治罪吧？他應該不記得我是誰吧？

涼涼的、有一絲甜酒的味道......停，不許再想。

我不能再被他蠱惑，我要複仇，隻想複仇，一心複仇......

萬般念頭反複占領腦海，一直折騰到快天亮烏雅氏才終於睡去，等她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或許這就是當朝沒有皇後的好處吧，至少不用早起問安。

琉璃已經擔心地進來第三趟查看她的情況了，初心倒是心大，反而覺得小主難得晚起，正好可以多休息一下。

琉璃輕輕推了一下她腦袋，恨鐵不成鋼道：“昨日就該我陪小主去，偏你好奇要跟上，結果呢，留下小主自己回來了！如今一睡不起，怕不是深夜受了寒，萬一發燒就遭罪了。”

初心剛想辯解，聽得琉璃說小主可能病了，一下慌了神，嚷著就要去太醫院叫太醫。

就在這時，內室傳來烏雅氏低啞的聲音：“誰在外麵，給我倒杯水。”

兩人忙不迭地進去，將她攙扶到半坐起，烏雅氏倚靠著琉璃，初心趕緊遞上一杯溫水，她咕嘟嘟一口氣喝下還不解渴，又要了一杯。

此刻，琉璃察覺僅著單衣的烏雅氏身體滾燙，她也顧不上僭越，抬手撫上她的額頭，“嘶！”一聲驚呼出聲，“初心，快，去太醫院請太醫！”

初心被她嚇了一跳，沒反應過來：“怎......怎麼了？”

琉璃急得跺腳：“小主發燒了，趕緊去，別愣著了！”

初心這才反應過來，急匆匆轉身就朝太醫院跑去。

烏雅氏身體越發燙了起來，琉璃趕緊讓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出門打了一盆熱水，守在她床頭一遍又一遍擦拭。

可烏雅氏的情況急轉直下，她原本睜著的眼睛已經沉重得睜不開了，整張臉紅得像要滴出血來，連喘出的氣息都是燙的，看上去甚是嚇人。

琉璃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暗道這初心怎麼還不回來，想叫人換水都叫不到，又怕自己離了烏雅氏出事。

正左右為難間，隱約聽見烏雅氏唇間斷斷續續吐出些話語，琉璃以為她有話吩咐，趕忙貼過去仔細聽著。

“.…..佟佳氏......本宮......不得好死！”

琉璃赫然愣住，小主在說什麼？

佟佳氏，哪個佟佳氏？宮裏隻有一個佟佳貴妃。

本宮，又是什麼，小主從未這樣稱呼過自己，規矩上貴人更是不能自稱本宮。

誰......不得好死？

殺紅眼的烏雅氏仍舊保持著揮舞的姿勢，手持滴血利刃立於血泊之中，她嘴唇微微顫抖著，帶著複仇後極致的快意，而血泊中佟佳氏雙目圓瞪，細長的脖頸處鮮血汩汩而流，早已沒了呼吸。

她沒有一絲害怕，更沒有一絲負罪，隻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和因果循環的達成。

她如釋重負，心中暢快，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將用力握得快變形的手鬆開，利刃“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就在那一瞬間，眼前的一切，血泊、利刃、佟佳氏，統統消失不見。

緊接著天地變色，乾坤互換，萬般變化。

正當烏雅氏方寸大亂時，胤礽憑空出現，用他可愛的包子臉一本正經地對她說：“我來是想提醒你，你重生的使命，以及你追尋的因果。”

話語平淡輕柔，卻如深山古寺中伴隨著陣陣撞鐘之聲傳來的佛家偈語，陡然令她恢複神智。

片刻後，烏雅氏神情恢複平靜：“你不是胤礽，你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