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梳妝台上有一八塔玲瓏楠木妝奩盒，每一層裏都放滿金銀首飾，步釵鳳簪。顧紅秩拉開最上麵一層，數了十二顆潔白晶瑩的北海珠子，想到她嫁給朱行易時，就把這十二顆珠子繡在鳳冠上。

而她所有的首飾都被她帶進朱家做了嫁妝，但嫁進去不過一年多，她的嫁妝就都被朱行易以各種名義搜羅去，從未見歸還。

“姑娘，你今個兒要帶這珠子？”細兒沒這麼多心思，隻當她要穿戴，“那讓百靈幫你竄在發帶上，她的手藝最好了。”

顧紅秩隨意地點頭，心中想的是去觀音寺上香的事。

前世，她也是在十六歲那一年跟隨長姐去京城觀音寺上香拜佛，碰巧遇上了名僧廷頌前來拜訪觀音寺住持。因這廷頌法師被譽為有大功德徹悟佛法，她篤信佛緣的長姐就決定在觀音寺多住幾日，跟著廷頌法師吃齋參禪，為體弱多病的幼子瑾兒求一段福報。

本來她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不便在外地留宿，長姐是要讓家人送她回府的，但因廷頌法師見了她之後，說她和佛法有緣，加上她自己堅持才一並留下來，在那寺廟的後院裏也跟著參了大半月的禪。

就是這些時日裏，她和一個從未露過麵的香客暗中通信。她們二人以有緣人相稱，隻通心意，不說世俗。她隻知那人是每日都來觀音寺求福的虔誠香客，而那人也隻當她是留宿在寺廟後院的女眷。

許是她這個被養在深閨中的千金小姐太過天真爛漫，半月書信下來，那工整的一筆一劃裏皆透出光風霽月的香客讓她動了真情。在即將隨長姐回府的前一日，她讓往日幫她傳信的打掃庭院的小和尚帶去她親手繡的香囊，半日後小和尚回來，返給了她香囊，又給了她一竄楠木製成熏過龍涎香的佛珠，並一封信箋。

信箋上仍然是她熟悉的筆跡，工工整整地寫道：

“我知卿心如我心，今生絕不負卿。若卿信我，請放心隨夫人回公府，我定會高抬聘禮來公府提親。若卿等我，我護卿和顧家一世周全。另，卿是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在沒給卿名分之前，我不便收卿的東西，白辱沒了卿的清譽，唯有聊贈一竄佛珠以明心意。”

看到這信箋時，她才發現這位從未露過麵的香客竟知曉她的身世，她不明白對方是怎麼得知的這些，但她深受那幾行字所動，回府之後真真切切地盼著她的如意郎君提親來見。

就在不久後，她等到了朱府的人上門議親。

她偷聽父親和姨娘商量著這門親事，滿心歡喜，以為本就和她多有往來的朱行易就是觀音寺的那位香客。她的父親對此有所顧慮，覺得朱家門第雖高，平時走動也殷勤，可這卻未必是良配。

“朱家雖然多有向我們示好之意，可二姑娘在宮中為貴妃，又得聖上寵愛，日後若是再誕下子嗣，那和朱皇後之間必有一番波折。我們把三姑娘嫁進朱家，現在看著和美般配，但真到了那時，兩家衝突不斷，她不就是身處火坑之中了？”

安國公顧善皺著眉頭，顯然對這門婚事不太讚成。

“老爺說的是。我看那位朱公子人物是俊秀，但眉眼間有年少輕狂之氣，未必是能體貼人的性子。況且朱家人口眾多，府裏人情複雜，我們三姑娘是最是嬌養長大的，真嫁進去了萬一受委屈怎麼辦。若是她沒個好歸宿，我日後去了地底下怎麼向太太交代？”

謝姨娘站在顧善身邊，也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