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傷兵營,顧槿才知道小六因何急躁。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樹蔭下、帳篷下或坐或躺著許多傷兵。顧槿還注意到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漓軍將士,不由得低頭看了看她身上很不合身的裝束——顧槿也因此在過來的這一路收獲了不少嫌惡的目光。
五名老軍醫忙得滿頭大汗,其中有兩名是顧槿在漓軍營中見過,醫者仁心,哪怕所屬陣營不同,兩人也都不敢懈怠,盡力醫治傷員。
由於受傷人數眾多,再加上他們五人年紀不小,動作慢,隻能先緊著重傷的救治,因此還有很多傷員並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
小六叫來一名擒王軍中的老大夫,給他驗了背簍裏的藥,老頭如獲至寶,直吩咐小六快把小薊和艾蒿搗爛。於是他朝顧槿努努嘴,顧槿會意,端起背簍去搗藥,小六自己則顛顛地朝夥房走去。
耳邊傳來一兩聲傷員在清洗傷口時忍不住痛的嚎叫,除此外整個營地很安靜,顧槿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每搗一點出來,便有老大夫過來取走上藥用。
“會包紮嗎?”剛剛驗藥的嚴肅老頭走過來,盯著顧槿。
“會的,我把這些搗完就去。”老頭端起她新搗出來的草藥,滿意的走了。
“百戶好。”“別動。”
“百戶。”“嗯,歇著。”
顧槿回頭一瞧,是陸庭川帶著幾個人過來了。他倒是沒架子,和帶來的人一起開始給軍醫打下手,做些簡單包紮的活。有他們的加入,效率快了很多,能走動的上了藥也都回了各自的小旗隊,一時場上的人走了很多。
那個嚴肅的老軍醫也就沒讓顧槿參與包紮,本想讓他去煎藥,後邊想了想,又讓她過去給重傷員收拾鋪位。顧槿心頭苦笑,不知道要多久才會被信任接納。
有了陸庭川的加入,傷員救治的效率快了很多。日落月升,終於趕在月上中天前把所有傷兵安頓好了,顧槿和幾位老大夫都暗暗鬆了口氣。
一天的忙碌換來了和幾個老大夫一起吃飯的機會,顧槿終於吃上了炒菜,喝上了熱湯,心裏也漸漸覺得,留在這個傷兵營,每天照顧傷患,也不枉她學醫多年救死扶傷之誌了。正出神呢,白天嚴肅的老頭突然問顧槿:“小子,醫術學了幾何?”
她不敢怠慢,放下碗回答:“小人還是學徒,識得一些草藥,會炮一些簡單的藥材,但並未單獨給人看診過。”
老頭看他年紀確實不大,點點頭,“明天起就老實跟著我在這邊幹活。”
“是。”
飯畢,幾位大夫回營帳各自歇著去了,獨留顧槿一人坐在桌邊不知所措——她該睡哪?想了想,她起身提著燈去重傷員的營帳查看情況。
白天顧槿雖隻是幹幹雜活,也留意到有幾名軍士的狀況不佳,受傷豁口頗深,今夜有高燒的風險,確實需要有人留意看護。
這裏的營帳和白天看到的那個百戶的一樣,搭的很好,四麵有圍,層頂也高,還留有通風口,帷帳是幾層厚實的紗布,如此夏日十分透氣,不過裏麵的味道還是不好聞,雖有通風但各種藥味混雜。
伴著耳邊起伏的呼嚕聲、夢中依然疼痛的夢囈聲,顧槿輕手輕腳地仔細查看傷兵的狀況,看他們傷口是否還在滲血,體溫是否正常。
這一查看,真讓她發現兩個正發燒的,一名士兵右腿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左手自小臂以下已經沒了,另一個是頭上有重傷,還在昏迷狀態。
顧槿心下著急,提著燈跑出去找涼水和巾布,到熬藥的灶眼處一時沒注意腳下,踢翻了個鐵桶,發出“咚咚”兩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