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不少學子站在船頭開始自報家門,小吏正在猶豫該接哪個人的詩詞。
上一首被韓進嘲諷的太厲害,連帶著知州大人的臉色都黑了三分。
若是這一次自己遞上去的詩詞還不能讓那幾位滿意,恐怕眼前的美差,就是在這個位置上的最後一趟差事了。
就在小吏猶豫的時候,卻聽到一道沉穩的聲音:“雲山書院學子陳選,有詩奉上。”
在得知自己有在眾位大人麵前露臉的機會後,小吏也做了一些功課。
比如陳選這個在雲山書院之中最負盛名的名字,小吏幾乎是刻在了骨子裏。
此時見到陳選出麵,當即麵色一喜,毫不猶豫讓船夫將小船駛向了書院方大船的方向。
宣紙很快就遞到了蘇齊的手中。
看完之後,蘇齊好奇地問道:“這首詩的作者是誰?”
小吏恭敬道:“是雲山書院的學子陳選。”
蘇齊笑道:“雲山書院不愧是天下知名的書院,這陳選倒是個大才。”
言語之中竟然有了幾分賞識之意,對旁邊的太守和知州道:“兩位大人要不要見一見?”
葉懷明笑了笑:“齊太守意下如何?”
言語之間已經同意了蘇齊的提議。
齊豫笑道:“那就要恭喜葉大人了。”
葉懷明哈哈大笑:“這與老夫可沒關係,陳選這孩子自己爭氣。”
蘇齊好奇道:“看來這陳選與葉大人有淵源啊?”
葉懷明也不藏著掖著:“小女正在與陳家議親。”
坊間傳言是葉大人的小女兒看上了陳選。
卻少有人知,陳選乃是葉大人為了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擇出來的佳婿。
葉懷明宦海沉浮半生,見過的世家公子不在少數。
其中才情、心性、品行皆是上等者本來就不多,而與葉家門當戶對的就更少了。
如今偶然在江州見到了這麼一位上上之選的人,恰巧自己的小女兒又到了待嫁的年紀。
葉大人自然不會錯過,親自跑了兩趟陳家老宅,與陳家老太爺敲定了此事。
蘇齊端起酒杯道:“那就更要見一見陳選了,能讓葉知州看中的人選,想必定是人中龍鳳。”
幾人應和之間,小吏駕著小船去了書院的大船邊上,通知到了陳選。
陳選客氣道:“那就麻煩了。”
小吏也是剛才在船艙內才得知了這位與葉大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敢拿喬:“請。”
等小船到了大傳邊停下,陳選整理了一下衣袍,不緊不慢地踏上了甲板。
等進入到船艙之後,陳選的神情並沒有起伏,不卑不亢地見禮。
“見過諸位大人。”
齊豫對於陳選的第一印象就是沉穩,當下暗暗點了點頭。
葉懷明為官的本事一般,但是眼光卻著實不錯。
如此沉穩的年輕人,又有著臨江陳家的身份做後綴,確實是個上上之選。
蘇齊笑道:“剛才的《中秋詠懷》是你做的?”
陳選點了點頭:“是,還請蘇學士指教。”
蘇齊笑道:“指教談不上,你的詩作已經非常好了,就是情緒上略顯平和了一些。”
陳選行禮道:“受教了。”
而後蘇齊轉頭問道:“韓夫子意下如何?”
聽到蘇齊的話,眾人將目光轉向了韓進。
陳選已經預料到韓進不會給出什麼好的評語來,心下已經有了預期。
而此時的葉懷明倒是有些後悔,當初怎麼就同意讓韓進來擔任主考了。
韓進眯著眼看了一遍陳選的詩,輕聲道:“這個倒是不錯。”
眾人大感意外,竟然能讓韓進說不錯?
看來這首詩確實有獨到之處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看著韓進遞給蘇齊的宣紙。
蘇齊笑道:“能得到韓夫子的誇獎,看來陳選的詩名就要從今晚開始傳揚了。”
說著將手中的宣紙遞給了下首的官員。
眾人一一傳閱,不時點頭,不時竊竊私語。
“陳公子詩才無雙啊。”
“陳公子的詩做的確實驚豔,若是早生一百年,怕是要和陳子奕前輩爭鋒了。”
看到眾人的反應,葉懷明心中放鬆,指著下首的一個位置說道:“今晚就呆在這裏,好好向諸位大人請教一番。”
陳選行了禮,這才落座。
而後小吏跑到甲板上,先是將陳選的詩念了一遍,而後又將眾人的評語說了一遍。
書院的大船之中。
許子由對著李牧端起了酒杯:“看樣子,陳選今年鄉試,名次不會低,恭喜了。”
話說的雖然提麵,但是許子由的麵色上卻出現了一絲期待。
這樣的詩,都能被眾人誇讚,那見到晏安的詩詞之後眾人又該是何等樣的反應?
而上首的簫恕則是搖頭低笑。
要說陳選的詩多好,他這個不懂詩的人是聽不出來。
可是陳選詩中自始至終有一股儒家家國天下的味道在,想必韓進那老頭,就是因為這點,所以才會對陳選嘴下留情吧。
而葉家的船上,聽完了陳選的詩之後,葉莊心中的不安就越來越濃鬱。
再看向碼頭上,那裏已經沒有停泊的小船了。
晏安呢?
進來了嗎?
看著自家小弟欲言又止,葉禪問道:“老三,今晚最主要的事兒就是獻詩,有什麼事兒你都先放一放。”
“你不要忘了,父親對你的期待。”
看著旁邊兩位已經準備好了詩詞的堂兄與狹隘的船艙,葉莊滿腹的話語再也說不出來。
沉沉歎了口氣,開始謄寫早已經準備好的詩。
而此時的岸邊,刀疤臉再次邀請道:“晏公子,你聽聽,湖上都又開始評論詩詞了,你就趕緊跟著我上去吧。”
晏安婉言謝絕道:“多謝你家小姐好意吧,晏安心領了。”
刀疤臉無可奈何道:“今晚可是為鄉試做鋪墊的最好機會了,晏公子,要是這麼鄉試不中,可是要等三年的。”
陳邁心下也有幾分著急了:“晏安,咱們上去吧。”
關於鄉試,陳邁懂得不多。
開始這麼多年,晏安究竟是何等的努力讀書,陳邁都是看在眼中的。
十年寒窗為何?
不就是希望能夠一朝高中,徹底改變命運嗎?
現在,就是晏安從一個饑寒落魄的秀才向一個受人尊重的舉子轉變最重要的一步。
為什麼還要猶豫呢?
在城北那個黑暗的環境中掙紮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有了見到光明的機會,為什麼要猶豫呢?
被陳邁這麼一催,晏安心中倒是也猶豫了起來。
他捫心自問,是啊,我在猶豫什麼?
從最黑暗的地方重生,不就是要看到最光明的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