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念夏退了兩步,就避開了楊青碧的耳光。
楊青碧扇了個空。
她動作做得大,收不住,一巴掌扇在空氣裏,人也跟著踉蹌了幾步,眼看著就要摔跤,幸虧旁邊有人扶了她一下,楊青碧才沒有摔在地上。
但手裏的肉,卻被慣性給甩了出去,掉在一個汙水灘裏了。
楊青碧一時沒去撿,她氣極了,想要先教訓喬念夏,便揮著手張牙舞爪的朝喬念夏撲打過去:“你這個黑心肝的,竟然都不扶你奶奶一下,早曉得你這麼不孝順,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就該把你扔進尿桶裏溺死。
你這個不帶把的賠錢貨,你家一屋子都是賠錢貨,沒半點出息。”
喬念夏料到楊青碧會再打她,早有防備,她一撲過來,喬念夏就把她的手腕扣住了,笑道:“奶奶,你帶把了?”
楊青碧:“......”
“你也沒帶把,不也是賠錢貨?彼此彼此。”喬念夏繼續說,“還你媽,你姐,你妹,也都沒帶把兒,同樣一屋子賠錢貨......”
“喬念夏!”楊青碧氣得渾身發抖,“你敢這樣罵我,罵你姨奶奶們,你簡直無法無天了,今天我要好好教訓你......”
楊青碧一邊說,一邊掙紮,喬念夏倒順了她的力氣,把她鬆開了。
楊青碧立馬倒退了幾步,又著點摔倒。
心裏更氣了,楊青碧四下尋找東西:“喬念夏,今天不抽你嘴巴子,我叫你奶奶。”
喬念夏輕笑:“楊老太,你省點力氣吧,等你把我教訓好了,你的肉恐怕也被狗吃完了。”
楊青碧一怔,下一秒就醒悟過來,她割的肉還躺在汙水灘裏呢。
一回頭,就見到一隻大黃狗在啃。
那可是花好幾塊錢買的好肉,楊青碧一心疼,也不顧得教訓喬念夏,蹣跚著跑過去攆狗:“你這個挨千刀的,敢吃我的肉。”
說著就撿起旁邊一塊石頭,朝大黃狗砸去。
大黃狗叼起肉就跑。
“你還我肉,還我肉,你這個天殺的畜牲......”楊青碧舉著石頭去追。
*
喬念夏冷冷的從楊青碧身上收回視線,挑著擔子走了。
身上還剩有幾毛錢,喬念夏拿去買了半斤白糖。
本來想買冰糖的,可惜錢不夠了,暫時用白糖代替吧。
回家的路上,經過了一個木材市場。
這裏每天都會加工木材,鋸木麵堆積如山,工人會將它們當垃圾扔掉。
喬念夏躊躇了一下,便走進市場。
有個看門的老大爺招呼她:“小妹兒,你找誰?”
喬念夏對老大爺微笑,嘴甜甜的喊:“爺爺,這裏的負責人是誰呀?”
小丫頭笑得甜甜的,老大爺態度就可親下來了,背著手走到她麵前:“小妹兒,你找負責人做什麼?”
喬念夏指指不遠處堆得老高的鋸木麵:“爺爺,我看那堆鋸木麵沒有人要,我想找你們負責人要點兒。”
老大爺瞅瞅鋸木麵:“那玩意要來做什麼?”
“生火啊。”
老大爺皺眉:“生火?怎麼個生法?”
喬念夏說:“爺爺,幾句話說不清楚,改天我教你怎麼用鋸木麵生火啊。我家裏窮,燒不起煤,隻能燒柴。
可家裏農活忙,有時候就撿不到柴火。我看這鋸木麵能生火,就想要點,可以嗎,爺爺?”
喬念夏一口一個爺爺,叫得老大爺心軟軟的,瞅了瞅她的籮筐說:“你挑一籮筐回去吧,都是不要錢的玩意兒,堆在這裏還占地方。
你挑點走,我打整起來,還省點事兒。”
“謝謝爺爺。”
喬念夏擔著挑子過去,拿起一旁的鏟子,鏟了一籮筐。
她挑上,給老大爺告別:“爺爺,我叫喬念夏,過兩天我還會來挑鋸木麵的,您記得給我留一些。我家是種菜的,到時,我給您捎把菜來。”
“那倒麻煩你了。”小恩小惠讓人開心,老大爺笑說,“行,我給你留著。挑這麼大一籮筐,小丫頭,能幹啊。”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嘛,爺爺,我走了。”
“好好,慢走,小心點兒,別閃著腰。”老大爺關切。
喬念夏挑著鋸木麵回家,老兩口正等著她回來吃飯。
見她挑了兩籮筐鋸木麵,潘迎娣一臉驚訝:“念夏,你挑這些木麵子回來做什麼。”
“燒火啊。”喬念夏說。
“這個怎麼燒火,扔進灶裏,一下子就燃沒了,還不如稻草呢。”潘迎娣搖頭。
喬念夏笑:“那可比稻草強多了,晚上就用它煮飯,都不用人管的。”
潘迎娣不信,又見她買了白糖和菜仔油,更加皺眉頭了:“念夏,你爸說你不亂用錢,你看你都買了些什麼。
這菜仔油七八毛一斤,是我們吃得起的嗎?還有這白糖,買來做啥呀,今天的菜錢,你都花完了吧。”
潘迎娣一臉心疼。
喬念夏扶扶潘迎娣:“媽,等下你就知道它們用來幹什麼了。我餓了,先吃飯吧。”
“你呀......”潘迎娣歎了口氣。
她不是愛數落女兒的人,喬念夏既然已經買了,她也沒有再多說。
吃過午飯,喬念夏就去地裏,摘了幾個蕃茄回家。
那時的蕃茄都翻沙的,喬念夏忍不住在路上吃了一個,味道真是好極了。
見她一下子摘好幾個蕃茄,潘迎娣又心疼了。
她覺得喬念夏今天的行為真的詭異,忍不住去摸她的額頭:“丫頭啊,你是發燒了嗎?
這些個蕃茄,是我明天準備拿去賣的,你把它摘了做啥啊。”
喬念夏拉下潘迎娣摸額的手,笑說:“媽,我也明天拿它去賣。不過呢,我不是賣整個蕃茄,我是要把它加工成蕃茄醬。”
“啥,蕃茄醬?”潘迎娣聽著這些前所未聞的字眼,覺得稀奇古怪的,看喬念夏的目光突然變得害怕,“丫頭,你莫不中什麼邪了吧。
他爸呀,你快進來看看,念夏不對勁啊。”
潘迎娣著急的喚喬國康。
喬念夏笑笑,沒再理會潘迎娣,抱著西紅杮來到灶台,把它放在盆子裏清洗。
喬國康進了屋,潘迎娣有些不敢再冒然去驚醒喬念夏,遠遠的朝她指了指,把她的行為低咕了幾句後,擔憂的說:“他爸,念夏不太對勁兒啊,我們要不要找個觀花婆給她看看?”
喬國康卻笑盈盈的看著女兒:“她好好的,請什麼觀花婆。她要做那什麼醬,就讓她做吧。你來幫我搭把手,把圓箕編好,等下鐵柱就要來了。”
喬國康拉著潘迎娣出了屋子。
潘迎娣仍不放心的看了喬念夏幾眼,她已經把蕃茄剝了皮。
喬念夏把蕃茄皮撕掉後,就把它們擠碎。蕃茄軟和翻沙,非常好碾碎。
她又生了火,把蕃茄泥倒進鍋裏,加入白糖和水小火煮,待汁濃稠後又加了點鹽。
最後她找了個玻璃罐子,將製作好的蕃茄醬裝了進去。
那時的鄉村,蕃茄醬根本不存在,更別說能買到。
但要賣薯條,就必須要配蕃茄醬,喬念夏隻能手工製作。
是的,她準備賣薯條。
昨天,她在縣中門口觀察了一陣,覺得學生是個很好的消費群體,在校門口擺攤有好商機。
可一時不知道賣什麼東西。
她現在沒有本錢,必須是要無本起家。
回到家裏,喝著土豆粥,喬念夏一下子醍醐灌頂,想到了賣薯條。
前世,肯德基87年才進入國內市場,此時才85年,國內根本沒有這種洋食。
她賣薯條,不僅不花本錢,而且還沒有任何的競爭對手,且定比燒餅這些更暢銷。
孩子們對薯條的喜愛,是很多零食都無法替代的。
再配上蕃茄醬,會更讓這些此時根本沒有嘗過的孩子們趨之若鶩。
這是一個非常大,且隻有她喬念夏才能想到的商機。
她一定要,掙到這第一桶金!
喬念夏又削了兩個土豆切條,準備先試驗一下。
剛切好條,就聽到外麵傳來哭聲,是喬冬蕾的。
“冬蕾,你哭啥呀。”潘迎娣在問。
喬冬蕾哭得很傷心,說話斷斷續續的:“我,我剛剛從奶,奶奶家經過,看,看到桌上有,有一碗肉,我沒,沒忍得住,偷,偷吃了一塊,結果被奶奶看,看到了。
她罵我,說那肉是留給喬曉娜吃的,我這個賠錢貨不配吃。她罵了我,還罵二姐,她越罵越生氣,就打了我兩個耳光,還拿掃帚打我的屁股和腿。
媽媽,我小腿好痛。”
喬冬蕾哭得傷心極了,兩邊臉頰紅通通的,指印清晰,可見楊青碧打她那兩耳光是有多使勁。
喬冬蕾的臉都有腫了。
潘迎娣看到,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她蹲下身,把喬冬蕾的褲腿挽上去,小腿上縱橫交錯好幾道血印子。
喬冬蕾雖身在農村,但她皮膚很白,如此,顯得那幾條血印子更加的觸目驚心。
可見楊青碧那幾掃帚打得有用力。
潘迎娣一下子哭了,將喬冬蕾摟進懷裏,哽咽:“一塊肉,至於嗎......”
語氣傷痛又無奈。
喬國康看著女兒腿上的傷痕,心裏也極難受。
他們家,的確太久沒開葷了。
女兒為了一塊肉挨這麼重的打,喬國康心裏很酸楚。
剛才鐵柱來拿走了兩個大圓箕,付了十塊錢給他,本來,是想存著還給喬家富的,此時見兩母女抱在一起痛哭,喬國康咬咬牙,摸著喬冬蕾的頭說:“蕾蕾不哭,明天爸爸就去買肉給你們吃”
喬冬蕾仍是哭,覺得喬國康是騙她的:“爸爸,我們家哪來錢買肉吃。”
喬國康從兜裏摸出十塊錢,在喬冬蕾的麵前展開:“爸爸掙了十塊錢,能買好幾斤肉了,讓蕾蕾吃個夠。”
喬冬蕾看著十塊錢,淚眼一亮,立馬就破泣為笑:“爸爸,你說的真的嗎,我們明天就有肉吃了嗎?”
喬國康看向潘迎娣。
潘迎娣沒作聲。
喬國康便點點頭:“嗯,明天我們吃肉。”
“太好了,可以吃肉了。”喬冬蕾開心的拍著手掌,身上的傷似乎都不疼了。
門口,喬念夏輕吸了一下鼻子,喉嚨哽得有些疼。
楊青碧今天在菜市場沒打到她,就把氣發泄在喬冬蕾的身上,把她打得這麼狠。
因為要攢錢還喬家富,他們一家已經快兩個月沒有吃過肉了,盡管那時的肉才一塊多錢一斤,潘迎娣也是不敢買來吃。
喬冬蕾歲數小,又正長身體,看到肉哪有不饞的。
可為了一塊肉,親奶奶卻對孫女下這樣的狠手。
喬念夏看著喬冬蕾身上的傷,難受又憤怒,更加堅定了她要擺脫貧困的決心。
她轉身,準備回去炸薯條,卻聽到有人突然跑進來說:“喬老大,你還不去你地裏看看,你媽媽在邊罵邊砍你家的菜呢,去晚了,菜就要被她砍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