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蕭楚樾倏忽正經起來，一雙幽深至極的黑眸流轉著捉摸不透的幽光，“你口中所謂的秘密，於我而言能有多大的價值？”

江孟籬拿出談判的氣勢，開門見山，“近來，你為秦墨淵貪汙一案勞神費心，可你不知，單憑你們，如何深挖都挖不出最底層的真相。”

“你父親包庇嵩郡王府世子的罪證，我答應交換。”

他聲音低沉，卻擲地有聲，答複的幹脆利落。

“秦墨淵沒死!”江孟籬直言。

秦墨淵沒死？蕭楚樾眼神複雜，驚訝，疑惑，甚至是某種擔憂，蛛網般交織在一起，網羅他的內心深處。

“恭喜世子妃，如願以償同嵩郡王府世子團聚。”他食指與拇指指腹間用力摩挲，試探著她，話鋒一轉，“隻是你們恐怕無法廝守終生，恩愛白頭，隻因過了今日，不論秦墨淵是否藏身至天涯海角，我都會揪出他，將他繩之以法。”

那言語中的恩愛白頭充滿了諷刺，於蕭楚樾，於江孟籬皆是如此。

江孟籬笑靨如花，卻帶著淡淡的冰冷，似乎已看透一切，“秦墨淵自己種下惡果，險些讓我父親擔責，我也正有推他下地獄的心思。”

如此一來，蕭楚樾隱藏在寬袖下的拳頭放鬆，證實了江孟籬並未與詐死的秦墨淵見過麵。

新婚夫君死而複生，喪事變喜事，最該高興的人應當是孟江籬。

可她的態度一如反常，像是對秦墨淵有某種深仇大恨。

任憑蕭楚樾洞悉人心敏銳，此刻在江孟籬麵前，像是一粒明礬石投入一池轂沌的池水，一時片刻對她觀不透徹。

“你對秦墨淵難道就沒有一點舊情可顧念？不是逞一時之氣，假意找我合作，實則打算偷偷幫他。”

“新婚當晚，秦墨淵詐死，拋下嵩郡王府自己一走了之，將我蒙在鼓裏，讓我背負鋪天蓋地的克夫罵名。可見，我也隻是一枚他達成目的，設置障眼法的棋子。”

江孟籬挑明，篤定聰明如蕭楚樾，他不會猜不到，躲在暗暗室裏的秦墨淵懷的什麼狼子野心。

“阿籬，你想離開嵩郡王府嗎？”

離開秦墨淵......

耳畔男人低啞的嗓音中，帶著說不出的魅惑，好似準備伸手將自己拉出虎狼之地。

江孟籬心弦為之一顫，可思及前世痛苦，更想向柳如嫣與秦墨淵複仇，“不若你我聯手，送本該入陰司的秦墨淵，回他該回的地方。”

蕭楚樾神色凝重，眼前的江孟籬今時不同往日。

記憶畫卷裏，單純如梔子，仙子般脫俗氣質的少女，在花叢中撲蝴蝶回眸一笑，天真爛漫，俏皮地呼喚“楚樾哥哥”的聲音，戛然而止。

隨之替代的是蕭府落難，家破人亡，一路顛沛流離疾苦。

他曾以為與自己斬斷情緣的江孟籬，至今歲月靜好。

現下看來，自己不在原地停留，她也有了些變化。

“咚咚咚——”

輕扣木門的響聲打斷蕭楚樾的思緒。

婢子溫柔的說話聲傳來，“奴婢送將軍方才讓廚房備下的茶和點心過來。”

“進。”

江孟籬目光落在婢子放在食案上的桔紅糕、荷花酥，綠中隱黃，口感細膩甘甜的龍井茶，那是自己曾經的心頭好。

怎麼會......他還記著？

“你莫多想，我隻是叫廚房不要費力，剩什麼端上來便是。”蕭楚樾很快打消她的顧慮。

婢子麵露不解，將軍平素不喜甜食，方才怕弄錯，特意問了他要做哪幾樣點心。

冒著熱氣的新鮮糕點，怎會是剩下的？

蕭楚樾招手示意婢子退下，見江孟籬隻是看著那些點心，沒有要動的意思，“我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秦墨淵尚在人間的密辛？”

江孟籬抿了抿唇，前世今生這樣詭譎神秘的遭遇，恐怕無人會信，掩飾道：“我那表妹似乎早與秦墨淵有了私情，現下也同他有書信往來，我是回家後無意撞破那一幕。”

“原來你是為情所傷，才來見我。”他自嘲一笑。

“倘若我，是......”江孟籬壓著蕭楚樾的肩膀，直接坐在他腿上，輕柔的動作，曖昧親密的觸碰，她嫵媚誘人，他神色不淡定了，“隻是愛慕你，我真正舊情難忘的人是你，你肯接受嗎？”

蕭楚樾的心猛地跳了一跳，凝視著江孟籬，粉麵上一點朱唇，神色間欲語還羞，好一個嬌嬌傾國色。

光陰荏苒，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非他往日隨意可調笑的小姑娘。

江孟籬纖細的手腕勾著蕭楚樾的脖頸，貓兒似的黏人，用力一拉拉近距離，肌膚相碰間，唇瓣直接輕輕印在他的臉上。

那抹溫熱的感覺，蕭楚樾情不自禁心花怒放。

他嘴角上揚，微笑的弧度漸漸上拉，複又下去一點點，又上去一點，最後徹底笑開，冷峻的俊臉眼神都變溫柔，讓人心動。

蕭楚樾耳朵變紅，當江孟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是意識到什麼，猶豫後迅速推開了她，嘴硬道：“當初是你先退的婚，若無秦墨淵橫插一腳，你我之間也再無可能。”

雖做出大膽之舉，江孟籬心尖的小鹿也怦怦亂跳。

她歎氣，從袖中拿出裝著一遝紙的信封交給蕭楚樾，“我希望你能放過我父親，他素來為官清廉，我讓人找到他被陷害的證據，絕無作假。”

蕭楚樾拆開書信，一目十行，實實在在的物證，想必江孟籬不辭辛苦奔波過不少地方。

“阿籬，我信你。”

她隻是關心父親，絲毫未再提及秦墨淵，蕭楚樾的心裏莫名有些好受，“我答應你，替你父親正名，你江家清白，秦墨淵貪贓枉法決不會連累到你。”

“楚樾，我代父親和太師府上下謝過你。”

江孟籬欠身對蕭楚樾一拜，他連忙攔手阻止。

“隻要你心中記著，你我目標一致，何必言謝。”

其實並不願江孟籬對他講究虛禮，隻覺生疏，毫無方才那般無拘無束來得受用。

“你可知秦墨淵藏身何處？”